心难解,也不知对那个说话才好。王夫人道 :“天已晚了,咱们就此一别。”正要出去,有 祝府的老管家婆领着嫂子、姑娘、丫头们上来给大姨太太磕头谢赏,王夫人吩咐他们些说话,众人都连声答应。接着门上老家人张本、陆宾率领众家人、小子叩谢姨太太同各位亲家太太、姑娘的赏。王夫人又俱一一吩咐,说道 :“若是老爷有些什么, 你们都要求太太别过于悲苦,也就赶着起身,诸事全仗你们料理。”张本们都一齐答应道 :“姨太太只管请放心,奴才们世 受祝府的恩典,自当竭力图报。设或老爷有点什么,也自然赶着起身,再耽搁下去,恐其冻河难走。”王夫人点头道 :“是 极。你们看光景去办就是了。”说毕,辞别出去上车。柏夫人拉着道 :“姐姐到镇江且住几时,等我到家再回金陵。”王夫 人含泪点头道 :“我自然也耽搁几天,等妹妹来家,我再来同 你多住几时。我多年没有回家,也要去上上坟。将家务料理料理,交给大奶奶们,我就一点儿事也没有,带着宝钗、珍珠、友梅、巧姑娘都到妹妹家来住一年半载,横竖我同你相离不过三四百里,朝夕可以见面的。”太太们说着,已来到大厅。王夫人再三说道 :“妹妹明儿千急别叫人来,我一早就起身,到 家再见吧。”柏夫人点头,不胜悲感。大奶奶们拉住芙蓉哭个不了,琏二奶奶也是依依不舍,彼此千叮万嘱,不得已挨次上车。
柏夫人同芙蓉瞧着王夫人们车出大门,这才进去。说不尽那一番的离情别恨。来到上房,派陆宾夫妻两个明日一早到船上送大姨太太,下去一站回来。陆宾夫妻答应,自去收拾不提。
且说王夫人带着奶奶、姑娘们坐在车中,都是悲悲切切,十分难舍。走了一会,来到宁府。此时邢夫人们正等的着急,天色已晚,媳妇们进来回说 :“二太太来了。”珍大奶奶领着蓉大奶奶赶忙去接,刚走出垂花门,正遇着王夫人们进来。珍大奶奶笑道 :“怎么二婶子这会儿才来? 叫咱们太太等的着急。”王夫人笑道 :“你亲家姨儿再也说不完的话,又兼着你 亲家那样儿,只怕就在早晚,越叫人瞧着心里难忍,只得同二姨儿多坐一会子。”说着,来到上房。见邢夫人在大院子里站着,笑问道:“怎么这会儿才来?”老姐妹儿拉着手来到上屋,彼此见礼,让王夫人坐下。珠大奶奶、宝二奶奶、薛姑娘、四姑娘、六姑娘先给邢夫人请安,让琏二奶奶同巧姑娘过来请安。两个奶子抱着慧哥儿、敏哥儿过来给奶奶请安。邢夫人见他弟兄两个装扮的一个样儿,十分可爱。将两个都抱在怀里,亲香一会。珍大奶奶婆媳两个也给王夫人请安,同珠大奶奶一班姐妹见礼。热闹了好一会,这才完结。丫头、媳妇们送上茶来,两个奶子将哥儿们抱去。
邢夫人问道 :“环儿同兰哥儿不同你们在一堆儿吗 ?”
王夫人道 :“还有两处去辞辞行,只怕是刘大人留住他们两个 吃饭罢。本来要交代房子,叫他们今儿就着人来收管一切东西,不然明日一早咱们只顾起身,谁还有人去给他照应呢?”邢夫人点头说道 :“这是要紧的。你明日起身也不用过早,在我这 儿吃了早饭,慢慢上车,不过四十里就到了船上,横竖后日才开船呢。咱们这一别要隔几年见面,多坐会子也好。昨晚上大老爷在这里提起,过一半年也要回去。说起剪子巷的房子,也难以收拾。他的意思也要在你们清溪里的左近找一所房子,不过几十间的就够了,要那大房子干什么?”邢夫人正在说着,媳妇们回道 :“老爷上来见二太太。”王夫人听见赶忙站起, 贾赦进来见过礼。众人又俱请安,依次坐下,丫头们送过茶。
王夫人道 :“一家手足,何必拘礼?又要费事,叫咱们过来吃 饭。”贾赦道 :“不过是一杯水酒,给弟太太润润行色,请过来坐坐,也还有事相托。我自从戍上回来,老而多病,精力日见衰颓。像二兄弟那样的强壮,尚然去世,何况我老年衰朽,更难自料。倘若有个长短,又要费珍儿们的大事。所以我近来亦很念家乡,打谅着过年秋间我老夫妻两个也回南去,这里留珍儿夫妻儿女在此供职。我到家,横竖有琏儿媳妇同孙子孙女儿,我老夫妻很不寂寞。况祖宗坟墓也有多少年未曾祭扫,心中甚是不安。不趁我这会儿还支持得住,赶着回家,将来回去就费事了。只是那年二兄弟送老太太灵柩回来,说起我剪子巷的房子已坍塌不堪,听说大半皆成空地。我想想造起来也很费事,况我也要不了多少房屋,只要够住,就是再有一个小园圃儿,可以栽花种竹,足以娱老,也就是老年的福气,还想什么少年的热闹吗?我奉托弟太太,到家之后,叫他们就在你们清溪里左近,给我找一处房子。请弟太太去瞧,如果合式,只管买下,不必写信问我,往返倒耽搁日子。至多只要三十来间房子,多了也是白闲着。”王夫人连连答应。邢夫人道 :“天晚 了,咱们吃了饭再说罢。”贾赦道 :“我外面还请着客,也要 去陪他坐席。”说着,辞了王夫人出去不提。
珍大奶奶吩咐媳妇们点灯摆席,宁荣两府的丫头、媳妇们都是伺候惯的,一声答应,立刻红烛高烧,珠灯烂熳,就在外间碧纱缦里设下两席。今日是给王夫人们饯行,大开筵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