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庄之大小,定船之多寡,来往换班,巡环不绝,海面上自能安静。因桂太守吩咐,咱们在这里商议怎样一个办法。”包勇笑道 :“这件事不是站着三言 两语就说得完的。寻个地方坐着再从长计议 。”众人都说 :
“甚是。”柳绪也要同去听他们议论。
众人来到村外社公庙里,问和尚借些板凳,让有年纪的几位乡长坐下。那些壮年后生站的站,蹲的蹲,各随其便。柳绪在棵大槐树下藉花而坐。听那为首的是个候选县左老杨说道:
“这件事必得知会合村,有情愿不避艰险要去捕盗的后生,约 个日子齐集至社公庙,商量妥当,择日上船,分头去捕。不知诸位意见何如?”有个钱老者说道 :“也不用上船去找,只要 听说那里有盗贼,赶着驾船追去,还怕他跑到那里去不成?”
台阶上坐的老孙笑道 :“等着咱们追去,那强盗早没有了影儿。” 有个姓李的说道 :“ 自然到海里去等着的为是。”众人议论半日,毫无主意,那听的人也都慢慢散去。
包勇甚觉好笑,忍不住对他们说道 :“我倒有个主意,必 得如此办法。”众人道 :“你说了,我们听听是个什么主意。” 包勇道 :“咱们这村里有一千多烟户 ,其间有一大半都是财主人家,谁肯去冲风冒险?那肯去的人自然都是些无产无业穷苦之人。况且那强盗几次上岸打劫的,都是富户,与穷人毫不相干,他们吃了自家的饭,给那些富户人家去拿强盗,情理上也说不过去。如今既是新太爷吩咐临海各村派人随同兵役捕盗,必得先同富户们商量,捐出银两,议出一位至公无私、村中素来敬信之人,总司其事。然后选择愿去的后生,共是多少分作两起,雇定渔船,衙门里去具呈请领船上应用军器。自上船起,每人每日是多少柴米小菜,俱要宽为预备。定以五日为期,回来换下一班去。还有一切风雨寒暑衣履俱得备办,每月至期给他们工价,以便养各人父母妻子。必得如此办理,不但诸人踊跃,亦且可以久远,咱们村庄里免海盗之患。我的主意如此,不知诸位以为何如?”那些老丈们都点头赞道 :“包大爷议论 的很是。我们都想不到有这些为难之处。既是这样说,明日就得请合村富户们公议,赶着凑齐银两,以便请人料理。自然你们柳府上也是少不了的。”包勇道 :“咱们大爷年轻,诸样都 是太太作主,况且柳府上并非富户,明日不便去议事。”老钱道 :“不是这么说,你主人虽非富户,到底是个绅衿。咱们村 里除掉村南的张举人,小红庙的萧举人、陈翰林,东头儿徐通政同你们柳家这几家书香世族外,其余都是有钱并不做官。这样公议,岂可没有一个乡绅子弟们在坐?就不出钱,也得同来商议。”包勇问道 :“大爷意下如何?”柳绪应道:“是咱们 村中有益之事,理应去听诸位乡长公议。”众人大乐,各去分头邀请富户。
柳绪带着包勇离了社公庙,绕着树林由溪边沿堤慢走,看那农夫们收割晚稻。包勇指道 :“那桥边一带光景很像琏二爷 造的万缘桥一样,就是少个碑亭。”柳绪点头叹道 :“不知贾 太太们安否?相隔万里,信息难通。还有镇江祝大爷,那天分手之后,不知作何光景。我提起他们只是要哭。不知是几年上才能见面。”说着,止不住纷纷流泪。
信脚刚到桥边,见有四五个人骑着马过了桥来。柳绪拭着泪将身闪开让过牲口,慢慢踱上桥去。听见背后有人招呼,柳绪们站住。回望见那些人勒马站住,有一个像跟班的拉着马走上桥来,口里问道 :“这位可是柳大爷?”包勇答道 :“是柳大爷。你们是那儿来的?”那人道 :“新任太守的大爷。”说 着,赶忙下桥,走到马前回话。原来马上是桂堂领着家人、小子,听说甚喜,忙下牲口走上桥来。柳绪也抢着迎下桥去。桂堂双手拉住叫道 :“柳哥,咱们虽未见面,久钦风采,刚才到 府拜见伯母暨尊嫂夫人,送上贾、祝两家书信,坐谈良久。知柳哥郊外闲游,弟不能久待,正拟另日专诚奉访,刚才马上瞧见尊范同从人光景很像包勇,是以问询,几乎当面错过。”柳绪道 :“原来是桂公祖的少君,有失迎候,负罪之至。但不知怎么认得贾、祝两家,有烦寄信?”桂堂道 :“此间难以立谈, 那边是个庙宇,咱们且去坐谈一会。”
柳绪应允,领着众人一同走到庙前,见匾上写着”铁佛寺“。柳绪们走进山门,老和尚领了徒弟们赶着出来迎接桂少爷, 进方丈献茶。桂堂将贾、祝两家之事大概说了一遍。柳绪听说琏二哥出家去了,不胜悲感,掩面饮泣。幸而贾太太们业已回南,又与梦玉朝夕相聚。听说珍珠姐姐失足落江,不觉放声大哭,真是悲恨交集,又感又叹,说道 :“若非公子光临,何以 知其详细。”桂堂道 :“柳哥再休要这样称呼。宝钗、珍珠两 姐同梦玉哥再三谆嘱,叫我与柳哥订为昆季,以领教益。咱们就在此神前一拜,省了多少客气。”柳绪见桂堂和蔼可亲,情词真切,只得应允。吩咐包勇点了香烛,与桂堂拈香拜为昆季。
柳绪年长为兄,两人亲爱异常。柳绪问些梦玉的近况。桂堂因天色已暮,赶忙辞别进城。柳绪再三相订,彼此分手。
不言桂堂进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