叫他赶着一送就完了。”
李行云道 :“不消花费什么,只要太太常穿的一件衣服, 我将这鬼就包着了。你们只消烧些黄钱、金银锞。这儿不便供他,我将这鬼带回家去,要拜七天解冤忏,夜间礼斗,一箍脑儿也花不了二十两银。就短少一吊两吊的,我好意思还来找补吗?自从去年师父姑娘回了家,咱们也不知沾了多少光,日子长着呢,要什么钱。”宝钗笑道 :“老道你只要二十两银倒不 打紧,千急将那鬼拢共拢儿全包了去,别剩下点儿鬼头鬼腿的,那可就是你的乱儿。”李行云笑道 :“姑奶奶只管放心交给我, 横竖错不了。”宝钗笑着去取银子,命芙蓉取一件衣服与他包鬼。
此时,老太太拈过香,同王夫人、桂夫人、修云姑娘、竺、鞠两亲家,都往陆四太太家拜寿。刚要上轿,来了好几家探病的太太、姑娘、奶奶们,就派掌珠、汝湘、芳芸们这些孙媳妇分陪着,在东宅里待饭。吩咐凡有客来,总在东宅。掌珠们倒闹的一点空儿没有。宝钗交了银子给李道士,包了鬼去,回家礼斗。一面吩咐打杂的老妈们,将安和堂后边院子打扫洁净,预备夜间拜斗;命精细姑娘们摆设鲜花、果供、檀香、枣茶,诸事齐备。珍珠们伺候太太吃过头二次汤药,总不见些好。差人到怡安堂知会各位奶奶知道,以便老太太回来回答。四堂姨娘轮着过来照应。两宅姑娘、嫂子不住的到安和堂探问,不知不觉又闹了一日。
芙蓉、珍珠、惜春洗澡换衣十分诚敬,自从初一这夜起,姐妹们轮替着到后院里诚心拜斗,俱愿以身自代,每夜如此。
老太太们又因各家男亲女眷内外热闹,来往不绝,天天轿马盈门,一连几天,无人不乏。求签问卦俱说大病无碍,看那病又是日轻日重,不觉已混了七八日。
这天正是三月初八,晌午时候,柏夫人睁开双目,将众人看了一遍,长叹一声,闭目不语。众人大惊,不知作何办法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七十七回 戚大娘虚词骇鬼 柳主事正直为神
话说柏夫人见众人都在面前,心中悲切,忽然长叹一声,闭目不语。宝钗们大惊,连呼不应,摸着心口尚热,鼻中微有呼吸,面色不改。珍珠道 :“这不像是去的样儿,休要惊慌, 也不用去回老太太,咱们在这儿守着,看有别的再说不迟 。” 芙蓉们点头,彼此守住。
不言众人在炕前相守之事。且说柏夫人觉着一人走出房外,身子很觉轻快舒服,心中毫无思想挂碍,走到卷棚下,见丫头、媳妇们东倒西歪,各皆睡着。台阶下站着一个四十年纪黄脸妇人,梳的高髻,穿着青衫,对柏夫人道 :“轿已伺候,请夫人 快去。” 柏夫人问道:“你是谁?请我到那儿去?”那妇人笑 道 :“夫人到了那里自然知道。” 说毕,招呼轿子过来。柏夫人见两人抬着一乘竹架兜子,其形甚怪。两个轿夫蓬头垢面,浑身筋骨棱棱,耸肩长腿。
那妇人将柏夫人抱上兜去,轿夫走的甚快,不见日光,倒像是隆冬将晚的天气,寒风刺骨。那妇人骑上一匹小黑驴,紧紧跟着走。不到半里来路,见路旁有个长人耸肩而立,戴一顶三尺高的白布长帽,脑后披着头发;一张黄脸,深眼缩腮;穿一件大白布衫,光着两脚,肩上挂着几吊钱,手中拿一把小伞。
问那妇人道:“怎么这会儿才来?叫我好等。” 妇人答道 :
“不是本宅土地带我进去,这会儿还在门口瞅着呢。” 长人点头,一同跟着。过了一座大桥,又走过几处荒村野地,阴风凄惨。抬到一个大衙门口,见愁眉苦脸的囚犯不计其数,轿夫将兜子歇下。那妇人将柏夫人抱到一间黑暗屋里坐下,说道 : “咱们要去挂号、销票,一会儿就来。”说毕,忽然不见。 柏夫人想道 :“这是那儿?他们仔吗也不来瞧我呢?”心 中正在愁闷,听见那黑犄角上有人叹气。柏夫人问道:“谁在那儿叹气?”听见那人答道:“各人有各人的心事,叹个气儿又何妨呢!你这位老太太真是多管闲事。”柏夫人道 :“我因 瞧着这儿很不像咱们家里,要找个人儿问问。刚才多口,倒叫奶奶动了气。我听着这声音很有些熟,不知你这位奶奶尊姓?
住在那儿?”那人答道 :“不瞒你这位老太太说,我家很有个 名儿,谁不知道咱们是祝尚书的表侄呢!他家宅里一天也少不了咱们大爷。就是我到宅里去,一住也是半年。那些太太、奶奶们谁不同我好呢?尚书的太太还是我的干妈,穿的吃的随着我的性儿,爱要仔吗,就是仔吗,谁敢向我嘘个气儿。”柏夫人问道 :“不知奶奶说的是那一个祝尚书家?”那人道:“说 起他家,要叫你老人家骇一跳。我干爹是天下有名儿的祝凤,官拜礼部尚书。我是尚书的姑娘,你想我还怕谁?”柏夫人惊问:“你这位奶奶到底是谁?请过来,咱们见个面儿。”那人笑道 :“你见我姑奶奶,也要行个礼儿才是。”说着,在犄角 上慢慢过来,定睛细看,叫道 :“哎哟!臊死我了!怎么是你 老人家在这儿?”柏夫人也将他细看,笑道 :“我说谁呢?原 来是戚大奶奶。咱们家毫无照应,过承夸誉,更增惭愧。不知这儿到底是你家,还是我家?”戚大奶奶羞惭满面,低头答道:
“连我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