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无一个不是后悔无穷。柏夫人正是伤感不尽,忽见一人两手两脚反钉在一块大板上,胸口撑着一枚木头,有个铁钩子将舌尖钩出唇外,约有一尺来长,搭在板头上。一个蓬头瘦鬼用根竹筒插在谷道里,不住口的吹气。
两个恶鬼手持朱棍,周身乱打。看那罪人真是求死不得,瞪大两眼,其情甚惨。甄判官指着笑道 :“此人在世上,是个势利 不堪之徒。专喜说谎,离间人家骨肉。趋炎附势,待人从无一点真心,家庭之间,亦行奸诈;满口公道,一腔虚假,见人亲热异常,转眼视如仇敌;日夜盘算厚资,忘其穷时累亲累友;有人因急相投,丝毫不与。因此上干天怒,先令绝嗣,罚以两女为娼。今受此罪,是令其以热气攻心也 。”柏夫人叹道 :
“世上此辈甚多,当时自为计高,那里知道报之甚惨。”甄判 官点头道 :“世人机巧愈出愈奇,阴司刑法极精极惨。冤冤相 报,无止无休。夫人见其大概而已,断不能历尽九幽,畅观恶趣。”命金童、玉女吹起莲舟,离却地狱。
转眼之间,来到一处衙门,金童提起长幡引导而进。只见大院里挤满是人,不分男女,摩肩擦背。看那三间大堂,破漏不堪,上面站着几个鬼判,都是瘦黄干瘪,怀中抱着稿案,像是等候官长。堂上悬着一块大匾,写着”不可须离”四个大字。
两旁亦挂着对联,上句是:
得不足喜失不足忧厚薄盈虚莫非前定,
下联是:
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有无聚散分所当然。
柏夫人道 :“这个破衙门是管什么的? 瞧这些人笑容满面,不像是受罪的犯人。倒是那几个鬼判,愁眉皱脸,像是饿了几天的样儿。”甄判官笑道 :“这衙门虽然破坏,古今来人 人欢喜他的,这里就是财神爷的衙门。这些男女老少都是等着财神爷要帐的。”柏夫人笑道 :“岂有财神还欠帐之理?”甄 判官道 :“夫人有所不知,凡人生世上,财禄俱有定数,丝毫 不可强求。世人愚昧无知,都向财神处力求无厌,插花换袍,上供演戏,苦苦祷告,恳求不已,更有向财神夫人处许愿求情,通那借贷,不分昼夜,求声若雷。财神被其缠扰不过,又无别样款项可以增其福禄,因而从长计较,将那些长厚无能的男女名下,匀出点子财禄,以为世人求财之用。不料被上帝察出弊端,罚令财神爷并通同作弊之鬼判,各出私囊,偿还那些男女短少的财禄。夫人想财神爷如何还得了这些欠项?因此将财神爷累的一贫如洗。这些人财命相连,如何肯休?总在这里死守要帐。这位财神爷在衙门后身建造一座避债台,同夫人们躲在上面,再也不敢出来。就剩了这几个穷鬼判,站在这儿搪帐。”
柏夫人听了叹道 :“谁知财神爷欠了这一身的债 ,如何是了?”甄判笑道:“夫人不必替财神担忧。这些讨债鬼看那光景实在要不出来,各人都去投生,谁肯在此守死。”柏夫人点头道 :“老判所说甚是。咱们到那边院里瞧瞧。” 原来又是一个大院子,里面尽是后生男子,身上都穿妇人的衣服。看那些人的品貌,很俊的没有几个,其余都不过是些白面后生,也还有黑麻蠢胖、黄瘦郎当的。柏夫人十分不解,说道 :“怎么这些后生都是妇人妆扮?”甄判笑道:“此处名 分香狱,系厕神所管。世上有几项人,以男子而行妇人之事者,俱入此狱。如绣花匠、成衣作、香粉工、扎花匠之类,穷其精巧,使妇人得以妆扮,逞媚惑人,造出多少风流冤孽!因此将这些人仍转男世,令做龙阳,以代妇人之职,使他非阴非阳混沌于世。死后不归阎王所管,特派厕神收放,听其脱生而已。
夫人看,那边来的一堆人,也是风流孽障。”柏夫人走上前去,见无数男女,老少不一,每人都是簪花傅粉,含笑而去。甄判道 :“这些是合媚药、卖春方的医生,同那勾引局骗作牵头的 妇人,转生人世,去作娼妇,以还孽报。”柏夫人叹道 :“何 苦世人各样造孽,谁知阴司里没有不报的因果!”甄判道 : “阴司报应,从来没有错过,那边是痘神衙门,咱们也去逛逛。” 只见挤满是人,半哭半笑。大堂上坐着一位痘神,两旁站立好些鬼判。堂东一个大红桶,毫光闪闪;堂西一个大黑桶,浓烟腥秽。堂上堂下满地都是婴儿。又有无数男女老鬼伏地磕头,哀求不已。越是体面人,哭的更惨。堂上那位痘神,只顾查看文卷,不理不睬。看了一会,吩咐鬼判先将东边桶里红痘取出,按着东南西北散与那些婴孩们吃,多寡不一,令其自取,吃毕都令其散去。柏夫人见有好些贫苦男女,各抱一个欢喜而去。堂上官儿命鬼判取出西边桶里黑痘,分与那些白胖绣衣婴儿们吃。只见那几对体面男女,向上恸哭哀求,看那痘神面生怒容,命一长须判官将几本文册令其自看。那些男女看毕,含着眼泪,各抱婴儿哭泣而去。柏夫人问道 :“这是什么缘故? “甄判道:“此地是痘症司,刚才俱是世上婴儿生魂。吃红的 是吉祥天花;吃黑的败症,难免痘死。越是富家,更遭痘伤者多,因财痘两神不睦,彼此相克相忌。世上财旺丁单之家,偏遭痘厄,这正是有钱有势买不住子孙之命。刚才那九对男女是萧百万的祖宗。因是四世单传,家财越旺,现有一子,应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