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得出去;若说妙能,那怕你这会儿要他去都使得。地根儿他原是不得已到这里来的,前年要落发,又是他爷托梦止住着,他本来心里也不愿意出家,你只瞧他,谁当姑子的成天家还将两只脚缠的小小的?老师父在日常说,妙能随他爱跟谁去就让他跟谁去。这几天你是瞧见的,他推着病躲在屋里,我从不叫他。就是师父的孝,他爱穿不穿,也随他。”
贾琏道 :“也罢了,就是留他在这里,也是你们身上的事。 你猜猜我替他说的是谁?”妙空道 :“不用猜,就是小柳儿。” 贾琏道 :“怎么你一猜就着?”妙空道:“他两个鬼鬼祟祟, 眉来眼去,谁还看不出!你们都是一教的人,我还怕不知道呢。”
贾琏笑道 :“你又拉上我。”妙空带着笑道 :“到我屋里去说句话儿。”贾琏点头。妙空下炕先去开房门,同贾琏走到自家的套房里去,不知说些什么。有好一会,妙空出来,自己去舀一盆热水,请二爷洗手,自己也净过手脸,泡了两碗香片茶,将柜子里的细点心摆出几样,两个吃了一会。贾琏将手上一只金镯取下,给妙空戴在手上,说道 :“等我明日再照着打一只, 与你做一对,别叫他们知道。我这会儿到铁槛寺去商量后日的经事。”妙空对着耳朵道 :“你回来吃晚饭,我等着你。”贾 琏笑道 :“且看。”妙空道 :“你不来,我就不依那件事儿。”
贾琏点头出去,到外边找着升儿, 叫他去找三儿备牲口,“我 要进城去走走”。升儿赶忙找着三儿,备了牲口,拉到山门外伺侯。贾琏命三儿跟进城去,升儿在庵里照应。说罢,主仆两个骑上牲口,紧催着在柳阴之下走够多时,已到城门。进城走不上二三里路,正遇着包勇骑着骡子,瞧见二爷赶忙下来站在路旁。贾琏问道 :“夫马雇妥了没有?”包勇道:“都雇妥当, 明后日夫头去扎麻辫子,灵柩上的大小杠、天平架子,一切应用东西都是夫头包去,咱们全不用管。柳太太是一辆三套马车,柳大爷同小的骑牲口跟着照应。”贾琏道 :“柳太太的要换一 辆五套的才够。”包勇道 :“柳太太不多的行李,三套车也就 很够了。”贾琏道 :“你不知道,有个缘故。赶着去换五套的 大车,行契上写四个坐儿,车身要宽长些的才好。牲口顶要结实。你晚上回来,我对你说就知道了。我家去瞧瞧就要出城的。”
说着,催开马紧走几里来到荣府,进了大门,至大厅前下马,先到自己院里来。丫头们瞧见赶忙打起湘帘。贾琏走进屋里,静悄悄不听见平儿的声音,问道 :“奶奶呢?”丫头答道: “奶奶同哥儿睡觉。”贾琏走进卧房,只见放着炕幔,炕前凳 子上一个洋漆葵花盘子,盛着三个大叭哒杏儿,两朵通红石榴花。走至炕前,挂起幔子,见平儿朝着里,一只手搭住孩子,娘儿两个一枕上睡兴正酣。贾琏弯下身去,脸贴脸的揉了一揉,平儿惊醒,回过头来问道 :“你多咱回来的?”贾琏道: “我才来。你起来,我有话同你说。”平儿慢慢的坐了起来, 姑娘们赶忙进来伺候。庆儿端个大红雕漆满金盘子,托着个青花粉底莲子盖碗,盛着半碗龙井旗枪茶,站在旁沿儿,余外的贵儿、旺儿、如意儿、连喜儿,每人拿着手镜、抿子、手巾、粉盒、脂膏盒子等物,都站在奶奶面前伺候着。平儿用抿子抿了抿云鬓,用扑粉把脸匀了匀,又将胭脂膏在香唇上轻轻点了一点。贵儿忙将白玛瑙盘子里的四枝兰花取过来,平儿接着插在两边鬓上。丫头们各人都去收拾。
庆儿递茶,平儿接过来呷了一口,问道 :“爷喝茶没有? “庆儿道:“爷才回来,没有喝茶。”平儿立时发作道 :“爷回来了半日,你们连个规矩礼性都忘了,连茶也不倒!若是再隔几天回来,你们竟可以不认得了!这些野奴才们,还要得吗!都叫他们跪在外面窗跟儿底下,每人自己打十个嘴巴,打不 响的重打过!”贾琏说 :“罢呀,这一磨儿饶了他们,下回不 好加倍打二十个罢。” 丫头们都进来给爷同奶奶磕头。平儿就 将手里的茶递过去,贾琏喝了两口,庆儿接过碗去,众丫头在外面伺候。
平儿问道 :“你有什么话说?” 贾琏笑道 :“我来请你 们吃喜酒。”平儿笑道 :“谁家有喜事,要你来请?”贾琏就 将妙能的事说了一遍。平儿点头笑道 :“这倒很好。老师父死 了,他这些徒弟们横竖都要跟着人去,倒不如早早的寻个头路。
这妙能很有个眼力,亦且有志气。你如今替他们仔么办呢?”
贾琏道 :“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,我来家回了太太,同你们商 量商量,大家凑两件衣服首饰送他。再将我的衣服拣两套送柳大爷,我还有顶新做来的如意挖云青纱头巾,同那双新皂靴一箍脑儿送了他。再叫咱们家的厨子多带几个人出去,后日办一天酒席,大家热闹热闹。”平儿笑道 :“他到底是你的谁?你 这样满张罗。”贾琏道 :“我同柳郎八拜之交,他的事就是我 的事。”平儿道 :“依我说你看上庵里的谁,后日趁这个便儿, 也娶他一个回来同着热闹不好吗?”贾琏笑道 :“我没有大 工夫同你说闲话,到上房去回过太太,要赶着出城去呢。这天也不早了。”说着,站起身来往外就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