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 :“后日两府的太太都来拈香,人多着呢。 但是你听了别着急,不吃你的东西,只喝你一口茶儿就是了。”
法本笑道 :“我的二太爷,你真是窗糊眼儿抹糨子, 忒瞧不起人。好容易两位太太到寺里来拈香,我就是当被窝,也要尽点儿心。就说的光喝口水儿咧是咱的,我的二爷!”贾琏笑道:
“我不说谎,实在后日一早到这儿,拈了香就到馒头庵去。 这天是公分请柳太太。你不信,明日有厨子出来,你就知道。
天黑了,我要到庵里吃饭去呢。”说着,跨上牲口同三儿一直到馒头庵来。
到了庵门,敲捶半天,才有人听见出来开门。自从老师父死后,他们天天见神见鬼,不等到黑,各人都到屋里去躲,故此无人听见。因升儿在老道屋里坐着,听见捶门,赶忙叫老道来开。三儿将牲口拉了进去,吩咐老道 :“牲口多加草料。” 老道答应。又对三儿道 :“你同升儿在老道屋里,我去叫他拿饭给你们吃。”升儿说 :“爷的被褥已铺在客堂里。”贾琏说: “你两个吃了饭,就在客堂里睡,不用等我。”三儿们答应。 贾琏走将进去,此时并无月色,顺着甬道走过大殿向东转了进去,心中想道:“妙空约我到他屋里,我若不去,明日妙能之事虽是他不敢怎么,未免诸事唠叨。这也是点子冤孽债,完结了也好。”心中正在盘算,不觉走到东院门口,猛抬头瞧见墙边站着一个雪白的长人,有六七尺高,站在门前晃来晃去。
骤然瞧见大吓一跳,登时周身寒毛直竖。忙站住脚,定睛细看,觉得那个长人的脑袋不知多大,看他脸上似有多少眼睛闪动可怕,忙将心神掌住,想道 :“这一定是个无常鬼,老师父已死, 他又来干什么?想是要来吓我。且叫他试试我的胆量。”想毕,将两只袖子高高卷起,拽起下身衣服,放大胆子急身跑将过去,对着那个白人使劲一脚,只听见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响,将院子门连那白人一齐踢倒在地。
这东院子自从净虚死后,并无一人住在里面。那些姑子们都听见这一声响亮,人人的魂都吓冒,谁还敢开门来瞧。贾琏因劲儿使猛,不提防将门踢下,自己也吓了一跳。不管他是人是鬼,过了东院门,走过后殿来到妙空的住房,瞧见里面灯明火亮,这才放心。站在门外叫了两声 :“妙空。”两个徒弟香 凤、佳凤听是琏二爷声音,赶忙开门,一面进去通知师父,妙空出来说道 :“叫我好等!仔吗这会儿才来?你这样儿同谁 打架吗?”贾琏走到炕上坐下,说道 :“你且拿口茶来我喝。 再对你说。”妙空往自己屋里去取一杯香茶,亲自送来。贾琏见妙空这会儿打扮不同,身上穿着月色缎满绣花周身镶滚的短夹袄,里面衬着鹅黄绫子小棉袄,大红绣三蓝三镶领,底下穿着银红纺丝绸夹裤,绿绫袜子,大红缎满金粉底鞋,臂上带着三只金镯,指上带着两个银指甲,递过茶来。贾琏接着喝了几口,说道:“你们知道我同谁打?”妙空坐在二爷身边,答道:
“我知道是谁呢?”贾琏道:“说出来要骇死你们了,几乎 把我的胆都吓碎,实在怕人!”就将方才的事,添上些枝叶说了一遍。师徒三个吓的握着脸挤在一堆儿,十分害怕。
贾琏笑道 :“你们且不用害怕,我还没有吃饭呢。”妙空 道 :“都收拾现成,谁去叫老婆子来。”香凤们说 :“打死了我也不去的。”贾琏笑道 :“这样胆子,也混充人灯儿?在那 儿?我去叫罢。”妙空拉住道 :“你别去!看骇着。”贾琏道: “怕什么?若是遇着再给他一脚。”妙空命香凤掌着手照, 同二爷到厨房去,叫老婆子们打点晚饭送来。香凤无奈,只得照着二爷,同到厨房吩咐。谁知三儿们等不得,叫老道跟着都在厨房里喝酒。贾琏瞧见,对管厨房的婆子道 :“有荤菜给些 儿他们吃饭。”婆子们笑道 :“二爷放心,他们哥儿两个吃不 了呢。”贾琏、香凤仍旧照着来到屋里。
妙空请二爷到内屋去坐,就在大炕上摆设一张大炕桌,两副杯箸,摆着四荤四素八个碟子,四面蜡烛点的雪亮,香凤手执银酒壶,佳凤伺候往来端菜。这两个徒弟年已十五六岁,是妙空的心腹,诸事都不避他。妙空同贾琏在炕上并肩而坐,你一杯我一盏饮的十分高兴。
贾琏又将刚才看见那个白人头有多大,脸有多长,两只眼睛比碗还大。妙空道 :“罢呀!怪怕的,尽着说他干什么?本 来老师父也实在可笑,又不是谁害死他的,闹的天天显灵出现。
众人都听见他夜间出来叹气、开门,东响西响。庵里的这几个人,一到晚上谁不见神见鬼的害怕?我同宋大哥商量过,赶着发送掉倒安静,省得留在家里作怪骇人。”贾琏道 :“老师父 的那个炕也要拆去才好,留着他总不妥当,就是出了殡,他的阴魂总在炕上,夜间要出现。”妙空道 :“这也容易,明日对宋大哥说知,叫几个人来,一会儿就拆个干净。”贾琏道 : “断乎使不得!凡是死人的炕,总在三天以内拆掉了就平安无 事。若是过了三天,是必等着出殡的这天才可以动土拆炕。若是停着灵动土拆了炕,亡人一定要变成僵尸出来吃人呢,那就更闹的了不得。”妙空正听的害怕,香凤忽然大叫 :“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