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事故等项,就在这些丫头里面挑补。是以无不极力巴结。遇着老爷到姨娘们院里住宿的日子,那些丫头一个个擦脂抹粉争着伺候,两只靴子倒有七八个去脱。设或内中有老爷欢喜的,将手在他身上抹一把捻一下,那丫头的这一乐,比补缺的还要欢喜,从此在这院子里就是满脸儿,什么人也红不过他的了。老爷见他们如此光景,也常常的提拔他们,这也不在话下。
且说梦玉正走到芳芷堂朱姨娘的门口,就遇着一个丫头,叫做东儿。见了大爷赶忙堆着一脸的笑给大爷请安,说道 :“姨娘们都在瓶花阁二小姐那边呢。”梦玉道 :“我本来也要 去看二妹妹。”折转身向西廊绕过怡安堂,顺着一带花墙进了院门。这院名瓶花阁,是梦玉的胞妹修云小姐的住屋。
这修云也是桂夫人所出,今年十五岁,生得天姿秀媚,韵致非凡。不但刺绣精工,亦且娴通书史。这几天因感冒风暑,老太太同桂夫人叫他静养几日,不要出来,因此修云这几天不出房门。老爷的这四个姨娘都同修云合式,每天必定来瞧一两次。此刻姨娘们在太太上房回过事下来,各人在院里办完了事,约齐都到瓶花阁陪修云闲话。
梦玉忙忙的来到院里,丫头、媳妇们瞧见都笑道 :“大爷 来了。”忙着掀起湘帘。梦玉进去,见四位姨娘同修云坐在碧纱厨里,看见梦玉都站起笑道 :“玉大爷回来了。”梦玉走到 姨娘们面前请安问好。四位姨娘也拉着他问好。梦玉同修云见礼,问道 :“妹妹你好些没有?”修云道:“今日觉着好些, 只是还有点子发烧。”梦玉将脸贴着修云的额角道 :“很不大 热,再吃服香薷饮,就可以全好了。”修云道 :“我也懒待吃 药,随他罢。你这几天不在家里,谁不惦记的失魂失脑的。姨娘们成天家不住嘴的念着你。”梦玉笑道 :“怨不得我自从那 日起身,一出门就打喷嚏,一直打到扬州。连喝茶吃饭、出恭 睡觉的空儿也没有,尽剩了打喷嚏。我心中很着急,这是什么缘故呢?有一个人说道:‘这个叫做喷嚏痨。’”梦玉未曾说完,四个姨娘同修云一齐大笑,一个个笑的鼻涕眼泪,连气也喘不过来,只见修云屋里走出芍药、春燕,一面笑一面说道:
“出门几天,就学这样油嘴!”梦玉赶着上前拉手问好,说道: “方才在姐姐们那里,说是都到这里来了。” 芍药笑道 : “怨不得我这会儿也不住的打喷嚏!”梦玉笑道 :“我那喷嚏利害着呢,不住嘴的像放鞭炮似的。”春燕笑的弯着腰,赶忙跑到杌子上坐下,笑个不了。荆姨娘一面擦着眼泪,一面笑道:
“真小油嘴!不在家里叫人惦记,一回来了又讨人嫌。”众 人笑了一会,修云道 :“你还是要吃茶,还是吃果子?”梦玉 道 :“我吃两个荸荠罢。”修云叫双梅取荸荠给大爷吃,双梅 答应,去取了一个翡翠盘子,盛着一盘荸荠放在花梨桌上。梦玉也不让,抓着一个就吃。修云笑道 :“好性急。”只见双梅 取了几枝小银叉子,放在桌上。梦玉笑道 :“费事巴拉的,还 是用指头的爽快。”修云笑道 :“出了门回来,越学的不好了。” 梦玉也不答言,尽着一吃。 只听有人问道 :“大爷在这里吗?”梦玉道:“谁找呢?”双梅道:“是桑奶奶。”梦玉赶着叫道 :“妈妈,我在这里。”原来这桑奶奶是梦玉奶妈,今年 才三十多岁。他当奶子的时候,不过十八九岁,生得有几分姿色,老爷也很得意他。他就仗着老爷的势,又倚着是梦玉的奶子,不觉的自尊自大起来了。因他男人死了,一个奶抱的女儿又给了人,所以老爷怜他,许了养他一辈子。他越发得了意,不但老爷到姨娘屋里来他有醋意,就是老爷坐在太太屋里,他也是不乐。桂夫人同姨娘们也就很嫌他。不知他鬼鬼祟祟的多咱相与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,他说是过继的儿子,叫做桑进良,对老爷说了,叫他跟班。他一天常跑到桑进良屋里去,吃的脸儿红红的走了进来。垂花门的查大奶奶回过几次,老爷也有些冷落他了。因为他是梦玉的奶子,所以人都叫他桑奶奶。
他见梦玉回来不到他屋里,心中有气,故到各处的找他。
梦玉瞧见他进来的神气,早已明白。因为修云身子才好,恐惹他动气,就不等他进屋里,忙走了出去说道 :“妈妈好啊!” 桑奶奶答道 :“我好,叫人家不理!”梦玉笑道 :“慢慢的再同妈妈说话。”说着,一直跑了出去,头也不回,竟自去了。
桑奶奶脸上大抹不开,又知道姨娘们都在这儿,吃了梦玉的这个大干,只得折转身,口里叫着 :“玉哥儿,玉哥儿!”也就 顺着腿儿出了院门,才走不到三五步,仰面一跤,不知栽着那里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十七回 奉慈恩因悲定媳 消郎闷众美联芳
话说桑奶奶吃了梦玉的干,不好意思,只得转身出了院子,眼睛望着梦玉,一递声儿的叫,不提防两只小脚踹在几个西瓜子上,顺着一溜,仰翻身栽倒地下。头重脚轻,这一跤栽了个结实,大半拉身子同一边胳膊皮俱擦伤,后脑勺子在石板上狠震了一下,躺在地下昏了过去。正遇着姨娘们的丫头送点心过来,瞧见桑奶奶躺在地下,披散着头发,一根金簪子掉在旁边,面皮雪白,闭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