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如今也有了家了。”湘云道:“我哪里敢做此想,全亏得宝哥哥、林姐姐,费尽回天之力,居然给办到了。可是从前心里头已成了槁木寒灰,此时一线春回又添了许多的酸苦辣,别人哪里知道呢?”妙玉道:“就我得返此间,也深叨宝公之惠。据警幻说他本是补天灵石转世,所以有此神力。此话倒可以共信的。”
正说着,黛玉凑了过来,湘云等便将话截住。黛玉向妙玉周旋一番,又向湘云道:“宝姐姐家里有事,今儿晚上就要家去,你两边都是闲住,又难得来的,索性多住两天再去,我这里有人送你。”湘云正合心意,却故做从容道:“也好吧。”黛玉又道:“你有什么话带去没有?”湘云道:“也没什么话,只叫翠缕留神看守,别大意了。”黛玉道:“这层尽可放心,宝姐姐先回去,一定照应得到。”
宝钗正和迎春、香菱等闲谈,黛玉转身过去使将湘云的话告诉与她。见廊下成璧、湘莲诸人已先散了,宝玉也不在这里,同侍女们,方知宝玉、湘莲酒后高兴,往芳草坪去比剑。尤三姐要拉香菱去看,香菱不肯,自和迎春一路回去,钗、黛二人也便分路回留春院。歇了好一会儿,将要卸妆就寝,宝玉方才回来。
黛玉故意说要将袭人、五儿凑成金钗之数,宝玉不敢与黛玉争执,只闭眼装睡,不答一言。还是宝钗说出实话,找的是五儿、春燕。宝玉方有笑容,说道:“很好的一件事,为什么你们单要呕我呢?”次日仍是五更即起,宝玉因宝钗单身独返,不甚放心,又打发晴雯送至荣府。
其时天已微亮,宝钗又找补了一觉,然后起来,先至拢翠庵寻惜春。惜春闻知湘云之事,微笑道:“二哥哥只知骂那些禄蠢,我看你们都是情蠢,生被这情字结网住了。”宝钗道:“你这话未免近于偏激,佛家拈花微笑也未必是无情的,只看这情用得正不正罢了。”坐了一会儿,又到湘云卧室,嘱咐翠缕一番,方往王夫人处。此后每日总要亲自去看看,或是自己没空,也打发莺儿去探问。
一连三日,湘云尚无回来消息。宝钗想到湘云究竟是生魂,不比自己吞过仙丹的,若在那里久居不返,难保无游魂夺舍等事,心中甚为担虑。直至第四日,翠缕方来送信,说道:“姑娘醒过来了,请二奶奶别惦记。”又向莺儿道:“昨晚上紫鹃送姑娘回来,四姑娘在梦中还见着她,说了好些话呢。”宝钗又亲自去看了湘云一趟,听惜春说起,果然见着紫鹃,并非入梦,大家叹异。
时光匆匆,转眼已到放榜之期。那日宝钗起得较晚,刚在梳洗,听得外面一片吵嚷之声,正要打发人去问,焙茗已拿着报条进来。秋纹接过来看了,回道:“奶奶大喜,蕙哥儿中了,还是第七名举人。”原来闱中写榜,先从第六名写起,所以报得最早。
宝钗连忙至王夫人处道喜。李纨、梅氏也在那里,都向宝钗称贺。只谈到名次巧合,不免怀疑。王夫人道:“我那天问牙牌数,占的是中必叠双,这不是验了么。”宝钗道:“那回见着二爷,他说蕙哥是必中的,和他名次相等,可见什么事都是前定的。”李贵去看榜,直到三更后回来,果然第七名贾蕙,是江南应天府官阴生,这才放心受贺。
次日贾蕙分具贽敬、门敬,去见各位师门。先见了房师张编修,问起家世,甚替贾蕙惋惜。说到闱中元已十多天了,偏那正主考余中堂是个假道学,因这本是官卷,怕人说他阿谀附朝,故意挑剔五策骈体违式,要归入副榜。还亏得本房力争了好几次,才把第七名卷与元卷互调。
贾蕙听了,甚为感激,说道:“门生初次观光,蒙老师如此成全,已属万分侥幸。况且先君也中的是第七名,或者此中高下也有定数。”张编修道:“若如此说,中第一倒不如中第七,巧合了家传衣钵,倒成了佳话。”后来又去见各位座师,那三位也是同声叹惜。
不知那余中堂见了贾蕙如何说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五十三回 倪金刚膜拜真菩萨 贾探花屈居半状元
话说余中堂在关中,因一时矫情,几乎将贾蕙改成副榜。揭晓之后,方知是尚书之孙,军机弟,又是贾妃胞侄。深恐因此结怨,心中万分懊悔。一见贾蕙名帖,立时请见,非常礼遇。先称赞贾蕙文章如何沈实,经策如何博学,一见便知是饱学之士,不料如此英年,将来更未可限量。又道:“北榜解元,向来不利,从没有到过八座的。近几科中的都很少,此番名次稍屈,正望你步青云,贤契要领会这层意思。”贾蕙也知他是极力描补,只有说些感激的套话。
余中堂又领他去见师母,那师母甚悦,因有爱女待聘,一见贾蕙年轻貌俊,忙问:“定亲了没有?”贾蕙回道:“门生自幼就定下了。”师母叹惜不止,说道:“你有个世妹,虽是小老妈养的,相貌性情都还不错,我把小老妈撵走了,一直就带在身旁,倒像是我的孩子。还有他生的一个小子,那就不像人样了。你只看我的面上,不拘同年或是世交里头找一个合适的女婿,若依你老师选去,不定选出什么癞蛤蟆呢。他那眼睛哪里认识人,只会假模假样地装着玩罢了。”余中堂坐在一旁,急得脸上通红,又不敢拦她。
贾蕙也十分为难,答应她不是,不答应她又不是。只是说道:“门生一定留意。”一时告辞出来,余中堂一路送出。说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