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奴才不敢领奶奶的赏。”宝钗道:“你是二爷旧人,这一向出力比他们都多,岂有不领赏的道理?若是嫌少,公众的事,只可委屈点。将来再补你吧。”焙茗道:“上头赏下来的不拘多少,都是恩典,奴才怎敢计较。这回有了例赏,又加赏了奴才几个人,更是分外的恩典,岂有不知感激的。但是奴才有个下情,要求奶奶,奶奶恕了奴才的罪,奴才才敢回呢。”宝钗诧异道:“你有什么为难的?只管说吧。”
焙茗回道:“不瞒奶奶说,东府里丫头七儿和奴才很好,二爷都知道的,求奶奶跟珍大奶奶说说,把七儿赏给奴才。情愿粉身碎骨,报答爷奶奶的恩典。”宝钗沉吟了一回,说道:“论起这事可太荒唐,姑念你服侍二爷多年,又侍候哥儿上学进场,多受辛苦,我替你和珍大奶奶说去,成不成看你们的缘分吧。”焙茗连忙磕头谢了,又请了一个安,慢慢退出。宝钗记在心里,却因忙着结算喜事账目,又要带着兰香到世交亲眷各处谢步,紧跟着秋节将临,又有各项琐事,总没得工夫寻尤氏夫说。
秋节过了,探春回来,住了几天,邀着湘云、宝钗看看芦雪亭的芦花,稻香村的红叶,还请了薛姨妈、李婶娘及岫烟、宝琴、纹绮姐妹,在园中聚了一天。那天正是重阳,宝钗预备下许多螃蟹,就那凸碧山庄持蟹饮菊,做个登高胜会。待王夫人、薛姨妈等走后,众姐妹重被余兴,也联了一首七言古风。随后又是巧姐归宁,权哥儿文定,忙中日月,把焙茗的事几乎混忘了。
那焙茗得了宝钗的面允,一天一天地悬望,总没有消息。起先还沉得住气,等得日子太久了,就不免种种疑虑。想来想去,只有找秋纹、碧痕从旁探问。秋纹道:“本来你就不对,这种事怎好求奶奶呢?奶奶不当面驳回你,还是留你的面子。”碧痕道:“哪里不是行好,咱们替他问一声也不费什么,可是奶奶很忙,得空的时候才好问呢。”后来碧痕遇便问过一次,知宝钗尚未说到,也不便再催。直到冬月里,正赶上尤氏在清虚现打醮还愿,原是为小孙子出花许的,一向忙忙碌碌,此时方得举办,也传了一班新戏。
头两天尤氏亲自过来,面请邢、王二夫人,说明并无外客。邢夫人见贾赦仍旧做官,意兴比先好了,王夫人本好热闹,自从服丹后百病不发,也高兴出去玩玩,所以都答应去的。尤氏又至稻香村邀了李纨婆媳,然后来寻宝钗,宝钗正在怡红院,看丫头们检理大毛衣服,秋纹回道:“东府里大奶奶来了。”宝钗连忙见礼让坐,尤氏道:“宝妹妹,这一向知道你很忙,怕搅你的事,没得来看你。”宝钗道:“我有什么忙的,倒是这回喜事叫大嫂子累了好几天,也没见得你谢谢。”
尤氏笑道:“咱们姐妹,这话还说得着吗?我亲找你,为的是大后儿在清虚观还愿,传的是新来的戏班,那地方也还清静,想请太太们和自己姐妹,大家去乐一天。大太太、二太太都赏脸,说是准去。姨太太那边也请了,这才来请你。你也累乏了,去散散罢。”宝钗道:“我向来怕热闹的,大家都去,也没人看家,算我谢谢吧。”尤氏道:“那天并没请外客,都是家里人,怕什么呢?”又费尽功夫,好说歹说,宝钗方才答应。
忽想起焙茗之事,说道:“我还有点小事,要求大嫂子呢。”尤氏道:“你有什么事求我?”宝钗道:“有什么大事呢?就是服侍宝二爷的焙茗,这么大还没成家,他单看上你们七儿,大嫂子肯给么?”尤氏道:“七儿也不小了,几次要打发出去择配,因她家没有靠近的人,耽搁到如今。这两年姨娘们在任上文花、银蝶儿两个人也忙不开,倒靠她做些零碎事。既是焙茗那小子要,就给了他罢。”宝钗道:“咱们可就一言为定。”尤氏笑道:“笑话了,难道我还要你的定礼不成?”当下说定了,尤氏又再三叮嘱,大后儿早去。
等尤氏去后,宝钗便打发碧痕告知焙茗,焙茗又上来磕头,千恩万谢的,说了许多话。后来尤氏因七儿服侍自己多年,又赏了一份小小妆奁,焙茗接了去,在府后赁房居住,这也是他们想不到的,如今不在话下。
却说打醮那天,李纨、宝钗、湘云都先至王夫人处,看着王夫人坐上大桥,然后分坐朱轮翠盖车,丫头们另坐小车跟随,一路往清虚观。此时张道士成仙去了,他的门徒也姓张,带领道众出迎。一进山门,王夫人便命住轿,贾蓉、贾蔷上前请安。引至戏楼,薛姨妈、薛宝琴、邢岫烟已先在那里,尤氏忙招呼让坐,随后邢夫人也来了,只探春后到,不免各有周旋。尤氏邀姐妹们东楼入坐,笑道:“这儿不用拘着,大家舒服点。”当下开戏已久,胡氏呈上戏单,道:“这前三出大保国、迥龙阁、得意缘是神前拈的,他们唱的弋阳腔,京里才来不久,姑妈、婶子们还没听见呢么?”探春道:“我在北府听过,究竟有些欠雅。”湘云道:“旧戏也听腻了,换换新鲜也好。”宝钗道:“大嫂子今儿累了吧?别招呼我们啦。”
大家就坐听戏,各有议论。唱到打樱桃,尤氏笑道:“宝妹妹你看这书童像你们焙茗不像?”宝钗看着戏笑道:“真有几分象呢,可是那贴旦比七儿漂亮多了。”尤氏道:“那是有名的甄碧云,谁比得上。”又道:“别看七儿长相,她妈梦见一匹万字锦才生得她,也许将来还有造化呢。”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