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亲近族,热闹了一天,那些礼节无庸细叙,此时周姑爷已来京考试荫生,奉旨内用侍卫,因图近便在城内看定住宅,不日移居,屡次催探春回家去料理。
探春见贾府忙事已过,过两天便回明王夫人,要搬回周家去住。,王夫人自不便强留,却要留她暂住三两天,和李纨、宝钗、平儿将家事计议一番,想个整顿持久之策。即时又打发玉钏儿,请宝二奶奶就来。一时宝钗来了,王夫人道:“前儿一向我病着,你又在月子里,难为他们三个人,忙了好些日子,都办得有条有理的。如今你三妹妹要家去,你大嫂子太长厚,平儿又面软,以后这个担子全在你的身上,趁三妹妹还没走,你们仔细商量,怎么整顿整顿,别像从前拖一天算一天的才好。”宝钗道:“既要整顿,保不住就要得罪人,就是老爷太太也许紧着一点,这件事太太得拿点主意,我们才好办去。”王夫人道:“这是当然的,你们不好说的,只管回我就是了。”宝钗应了下来,即同探春至议事厅,又打发人请了李纨、平儿,大家商议。
从那天起便分头调取档册,仔细核对,将应兴应革的分条开了出来。原来贾府向来的习惯有几种流弊,一则管事权重,出入侵扣成为惯常。二则行档太多,漫无稽察,冒支复领在所不免。三则家人豪纵,不服约束。四则庄产收入私自分肥,佃户下情壅于上达。五则一年出入毫无准备,滥挪滥用,亏空日深。这五件也是哪公府候门历来的积习。
那一天,在议事厅商议此事,那厅上的两张长案,全堆着各项清册。探春拿着档册,正在核对。说道:“我对起来,有应裁的,我们还在那里开支。也有这边支了一份,那边又支了一份的,只不过名目上大同小异。从前凤姐姐那么精明,也没有看出来么?”平儿道:“是那几项呢?”
探春指着给她看道:“你看这哥儿学房里八两银子,我们上回看账就吩咐他们裁掉的,如今这账上还有。只宝二爷、兰哥儿两份没开上,环三爷如今走得无影无踪,又从不上学,那账上还替他领着呢。”平儿道:“上回三姑娘说了之后,奶奶就吩咐他们裁了,这是后来赵姨奶奶过去,太太说环三爷的零用没人管,仍旧支给他八两银子,每次都是太太房里彩云领去,大概还是她领着呢。”探春道:“眼下就该停了,就是彩云去领,管事的也该回明请示,怎么随他胡乱支去呢?”平儿道:“她们因为环三爷早晚要家来的,所以暂时照支,也是有的。”
探春看下去,又指出一条,说道:“你看这大账上,每月开支马号喂养二百四十两,那仓库上又支着草料刍粮,不专是喂骡马的,连园子里喂的大鹿锦鸡和一切鸟兽,也都在其内,只没有把拨给马号的提出裁掉了,是当时的疏忽。也因为各行档的零碎账向来都在管事的手里,我们只看的是大账,就被他混过去了。”探春道:“这就不是当家的正理,一家子要节省总得先从零碎账上考校;别看着鸡零狗碎十文八文的,积起来就是大数了,所以大账不大会错的,那零碎账倒不可不看,今天若不对那零碎账,不被他们蒙着呢。”
李纨道:“还有一件要紧的,各房既都有月钱,为什么零碎东西都叫买办去买,在大账上开支,那不也是重复么?以后各房买东西各归各房去算,大账上不能管的。”探春道:“大嫂子说的很对,宁可各房月钱不够,再替他酌量添点,这界限不可不画清了,若不然那月钱岂不是白贴的么?”平儿道:“这层我们奶奶在的时候何曾不想到,就是怕奶奶姑娘们受了委屈,若是这么办先得从太太上房里办起,别人就没得说了。”宝钗道:“凡事要执简御繁,以后账目不要分出这么许多名色,只分经常临时两项,就清楚了。”平儿道:“减去名目,先得把各行档酌量裁减,多一个香炉就多一个鬼。况且又没有人稽核,凭他们开销,哪里真有办清公事的呢?”
大家都说有理,当下就把各行档管事名册一同看了,哪个可裁,哪个应留,都拿笔做个暗记。宝钗道:“我还有一个条陈,你们看可行则行,我想靠咱们几个人的耳目精神那里都招呼得到,又不便到外头去,所看的无非是纸片上的事,我们这样人家,过于苛细,也失了大体,只有在管事里头挑一两个老成可靠的。叫他总司稽核。有什么错儿,我们只问他。”探春道:“这个人可不容易,又要心细,又要操守好,又要大家都服他,若用错了人流弊更大。他一个人总揽一切,把这府里搬空了咱们还不理会呢!”
宝钗道:“我看吴新登、林之孝这两个就好,又都是多年陈人,有什么靠不住的?再说还有琏二哥在上头看着呢。”探春道:“陈人也不一定可靠,那赖大不几辈子用的么?只有叫他们帮着稽核,万不可全交给他,这一层再商量吧,我想根本上还在开源,单靠零碎节省,饶挨尽了骂,也济不了什么事。咱们先把出进的账大概到底还有多少进项?对抵下来,还短多少?那里头都是照着老规矩,当然有许多用不着的,趁今天就裁了各房下用项,从老爷太太起,少不得都要受点委屈,省下来自然还是不够,可就差不多了,咱们再把东边庄产整理起来,把那些荒地都开了,慢慢的出的少,进的多,将来还许有敷余的日子呢!”
宝钗正捧着一本档册在那里看着,听到此笑道:“食之者寡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