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临犯学习手艺。那时新建县唐镛,是个巧宦,贾兰命他分担些工艺所的费用,唐镛总推缺分瘠苦,丝毫都不肯出。及至权哥儿满月,他却孝敬了一份重礼,赤金首饰之外,还有些红绿货。贾兰一概不收。
次日新建县上来禀见,回完了公事,说道:“哥儿满月,卑职一点小意思,大人都不赏脸。”贾兰冷笑道:“老兄不是缺苦么,一二十两的事都那么艰难,怎倒要破费这份重礼。果然为公事亏累了那还可说,若为应酬上司添了赔累,兄弟怎么对得起呢?”唐镛听了,面红过耳,连忙引罪。贾兰道:“兄弟是京官出身,只知道公事,不知道什么叫做应酬,老兄不必介意。”又说些别的公事,方端茶送客。唐镛退下,深知这位上司太古板,不好伺候。
过了几时,便申文告病去了。有一天,贾兰正在判事厅看公事。这判事厅也是贾兰手创,就着园子里大厅客改的,自己和一般文案及收发临印诸人同在一处办事,公事随到随办。一个文案委员文彦桂上来书稿,忽向贾兰道喜,说道:“大人额有黄气,主有升迁之喜,只在这两三天里头。‘贾兰笑道:“如今升官必得走门路,哪有自己先不知道的。”又一个文案姓邵的说道:“文委员懂得奇门,他向来看气色看得很准,倒不是轻易乱说的。”贾兰只微笑不信。
隔了一天,果然邵委员拿着节度使的公文上来道喜。原来便是赏给头品冠服,和升署学政的行知。在贾兰真是出于意料之外,连忙至上房回明李纨。李纨更见欢喜道:“你爷爷并非科甲出身,那年点派学政,是皇上的特恩。你虽是翰林,眼下正做着司道,此番也算是破格的了。我喜欢的是学政事简,专管考核士子,或许不至贻误,我也可少操些心。”
一时,贾兰换了冠服,向李纨磕了头,便传伺假,去见节度使,进去时仍按属员体制,在司适官厅等候。节度使璧还手本,立时开门放入,接了进去。贾兰见节度使,先谢了保举。节度使又向他道喜,说道:“老兄才猷远大,学政清简,倒抱屈了。所喜此番简派,出自特思,圣眷方隆,不久当有后命。”贾兰又谦谢一番。节度使说起此间有傅笑雪、陈近槎,都是令祖大人学政任内旧人,若幕下需才,正可借助。贾兰也深知博,陈二人各有所长,当下便答应了。随后又闲谈一会儿,告辞而退。
过一天接了学政印务,即搬入学署。署中也有一座花园,名为简园,虽不如大观园之大,也有好几处座落。花畦竹迳,结构幽雅。中间一片荷池,颇似荇叶渚。池中有六角亭子,从竹桥通过去,正在荷花多处。那匾额是“静芳”二字,相传是前任袁文通公遗下的名笔,此时岁试考齐,科试尚早,是清闲时候。贾兰初到,也忙了好些天。先到各生院传见生徒,亲自训讲,又评阅几次观风的试卷。因江西地方向来不甚讲究蚕业,赶着创办一个蚕学馆,研求养蚕及机织之法,每日公事余暇,只在亭子上把卷吟诗。池中遍种着白莲,暑雨初晴,花香最胜。自己题了一副对联是:“梅花涨方池便准备新诗安排画舸,花香闻小榭要满斟芳醑亲举荷觞。”
原来那亭外柳阴下也系着小艇,贾兰有时和两三个幕僚泛舟赏月。有时请出李纨带着梅氏,坐在那小艇上,叫丫鬟们随意撑去。船上也携着笔床茶灶,仿佛浮家泛宅似的。幕客中有一位王亦梅,善画人物,替贾兰画了一幅全家乐,又另画一幅莲波一舸图。只贾兰坐在舟中,侍婢怜云跟随打桨。那怜云在四云中生得最好,眉眼有几分颇似黛玉,原来是贾兰平时最宠爱的。贾兰担了许多风险,受了许多辛苦,才得至此番乐趣。却因节度使分外器重,有什么重要的事都要请他去商量筹画,明是学台,暗中却做了节度的幕府,所以也难得空闲。
那天正在亭内观书,小厮们回道:“荣大爷来了。”贾兰甚为诧异,即令快请。少时,即见贾蓉戎装佩剑,面有风尘之色,从竹桥上走了过来。贾兰忙起迎见礼道:“蓉大哥不是跟大爷到南阳去了么?如何得来此地?”贾蓉道:“咱们也两年不见了,这些时一直在兵窟窿里混,总算军务顺手,把南阳乱事平了。我跟爷到那里接了印,办完了善后,因为首要在逃,上头叫周统制跟踪追剿。我跟着办粮台来的。知道你在这儿,咱们弟兄们抽空见见面,明天就往南去了。”
贾兰问目下军务如何,贾蓉道:“你们只知道大头儿是那姓江的,其实他也是临时凑合,要说那大头儿,得数一声雷武大松。他底下还有好些小头目,有名的是赛白起白胜、送命鬼卢学义,那江魁简直数不着的,他丢了南阳,便寻了那一帮去。都啸聚在江西闽广交界的地方。我们大兵眼下分两路进攻,一路往广信玉山搜捕散匪,一路走大庚岭直捣他们巢穴。只别放头目跑掉,这大功便算成了。”贾兰道:“这么说还得些日子?蓉大哥你在家里舒服惯了的,如何能受这苦呢?”贾蓉道:“卖什么得吆喝什么,还能说苦不苦么。我自己回想从先做的事,真正不象人,趁这机会挣个功名,也是正理。”
又问贾兰如何升调到此。贾兰将九江至南昌前后情事都说了,贾蓉笑道:“我一向笑你是书呆子,想不到你倒也有两手。”一时贾蓉又要上去给李纨请安,贾兰便领他至上房拜见。李纨问道:“珍大爷都好吧!大嫂子去了没有。”贾蓉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