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吉期定于何日?”湘莲道:“老太太叫人择的八月十六。”贾兰问薛蟠:“二舅舅今日怎么没来?”薛蟠道:“他忙的很,老太太派他置办衣服首饰,还托了我们长利当铺周掌柜的帮办,总要鲜明热闹。
”湘莲道:“为这件事,老人家实在费心,我真不过意。”薛蟠说:“家母说来,那年平安州遇见贼,若不亏了你,连我的性命都没了,岂止银钱呢。”湘莲道:“老人家若是以此为念,那倒不是疼我了。”说着,吃完了点心,外面伺候已齐,各乘车马。
一路上看那碧天云淡,野水波澄,柳叶添黄,苹丝减绿,远远的斜日渐沉,暮烟初起。宝玉在马上看了这秋色,又想起刚才唱的《小宴》。当日明皇与贵妃何等的恩爱缠绵,后来马嵬驿那般结果!正然颠倒寻思,焙茗用鞭子指着说:“爷顺着那棵大松树往西瞧,那不是水仙庵!那年九月初二,咱们在井台儿上烧香。”宝玉听了,想起祭金钏儿的事来,不由一阵伤心,不知咕咕哝哝说了几句什么。焙茗说:“怎么又伤了心了?”宝玉道:“谁伤心?是迷了眼了!不用胡说。”不一时,进了城门。大家在马上拱了拱手,各自回家不提。
且说宝玉、贾兰到家,见过王夫人,贾兰自回园中去见母亲。宝玉回到自己房中向宝钗略说了说今日出城的事,就叫袭人服侍睡下。袭人出来悄悄向宝钗说道:“二爷今日出门回来,无精打采的,不是又有什么心事?明日叫人问问焙茗就知道了。
”麝月在旁说道:“常和那些人在一处,有什么好处?”袭人因有薛蟠在内,恐宝钗嗔心,便瞅了他一眼。宝钗笑道:“什么心事,不过马上颠了一天乏了。你也太多心了。”说罢,宝钗卸了残妆,盥漱已毕,也就歇下。只听宝玉在梦中说道:“香断总缘卿薄命,珠沉休怨我无情……”后头几句就听不真了。
次日起来,宝玉自到王夫人处请安。宝钗梳着头笑向袭人道:“你倒猜着了,梦里念了两句诗。”袭人道:“奶奶说给我们听听。我虽不懂,如今常听见奶奶和爷讲究,也略听出点儿来。”宝钗便念道:“香断总缘卿薄命,珠沉休怨我无情。”袭人听了,笑道:“这成了那年祭芙蓉花神,林姑娘还给改的什么茜纱窗。后来才知道不是祭芙蓉花神,是祭晴雯。我们还都笑那位芙蓉神。听起这两句来又不知是朝着谁呢?”正说着,宝玉进来问宝钗:“你们说什么两句两句的?”宝钗笑道:“有两句好诗。”宝玉问道:“什么好诗,谁作的?”宝钗道:“我知道谁作的?”宝玉道:“你念与我听听!”宝钗便念与他听。宝玉听了,便说道:“因昨日他们唱《惊变》,我随便作了两句,又没写出来,你怎么知道?”宝钗道:“你梦里说的!”宝玉笑道:“真所谓‘醉呓语,醒堪怕!’”于是众人也就信了。不提。
过了几日,到了中秋佳节,仍在凸碧堂饮酒赏月。因连年诸姊妹死的死,嫁的嫁,湘云又回家过节,颇觉岑寂,无非应酬而已。
次日便是柳家喜事,宝玉、贾兰、贾环、并贾珍父子、甄宝玉、梅瑟卿等诸人都去贺喜闹房。热闹了一日,都夸赞非柳二爷这样人物,也消受不起这位金氏奶奶。原来这位柳二奶奶就是那年梅瑟卿游虎丘所携的金阿四。此次从苏州过,闻得鸨母已死,就用一千二百银在元和县替他解了乐籍。求梅夫人带进京赠与柳湘莲为妾。
闲话少提,且说薛姨妈年老之人,连日辛苦,在城外住了几天,受了秋寒,勾起老病,服药无效,卧床不起,十分沉重。
宝钗、宝琴都回家守病,王夫人、李纨、平儿、探春、湘云等轮流看视。蟠、蝌二人领着家人分头张罗后事,幸而寿木寿衣都是早已预备下的。香菱急的派人各庙烧香许愿。这日正是九月初一,邢岫烟拿着包药到佛堂去。众人只道是祷告神佛,也不理会。过了半天,见他用小银盘托着一盅药,走到薛姨妈床前侍立。薛姨妈睁眼看见,说道“你们又要我吃这苦水。”岫烟含泪道:“太太吃了这药就好了。”宝钗在旁劝道:“妈妈吃了这药罢,好了是我们大家的造化。”说着上床扶起头来,就岫烟手里一饮而尽。香菱拿过嗽口水来嗽了口,依然睡下,合上眼便昏昏沉沉睡去。有四刻工夫,醒来见宝钗、宝琴、香菱、岫烟四个人在床前屏息坐守,便向他们说道:“这一觉睡的好舒服,倒像有点饿。”同喜伺候嗽了口,众人齐问道:“想点什么吃呢?”薛姨妈笑向宝钗道:“想点有味儿的吃。”宝钗说:“还是喝点粳米粥,等过两天再吃荤的。”于是妯娌两个服侍喝了几匙粥,嫌口淡,宝钗撕了一点笋尖喂了。便说道:“我才梦见一位白发老婆婆对我说:‘你原该寿终,因你侄妇行孝借寿,再延你二十年寿数。’”说着向邢岫烟点点头儿说:“你快给菩萨烧香去。”岫烟答应自去烧香。从此日见其好,不到半月精神复原,倒比从前健壮,一家人十分欢喜。
又兼薛蟠生子,自然有许多亲友庆贺。此时二位姑奶奶各自回家,才知道邢岫烟割肉煎药,姊妹二人十分感激。
过了几天,已近贾相国六旬寿诞之期。枢密院早有信来知会赏寿,荣国府上下内外忙个不了。自府门至上房悬花结彩,传了两班新戏。前几日就有众亲友送来寿礼。到了这日五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