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那姓蒋的如此慷慨好义,就求太太施恩,叫他回来跟着我罢。我本来也是离不开他的。”王夫人含泪点了点头儿说:“就是那么着罢。”平儿道:“那年宝二爷挨打,就是为他吗?”李纨道:“你忘了?那回忠顺府送戏,他不是还唱了一出《题曲》,老太太很喜欢,还赏了一匹尺头。”平儿说:“就是他吗?这就怪不得了。”王夫人道:“这姓蒋的未免太苦了,闹的人财两空,倒怪可怜见儿的。”平儿笑道:“太太要是可怜他,就照样儿陪他一个。”王夫人道:“你教我拿谁陪他?”平儿道:“现有个人,模样儿、身量儿、岁数儿、连名姓都一样。”说的李纨、宝钗都笑了。李纨问道:“他也姓花么?”彩云笑道:“不但姓花,他们还是姐妹呢。”宝钗道:“不是姐妹是什么呢?”彩云道:“二奶奶不知道,袭人的妈还是他干妈呢!”王夫人道:“你们说的到底是谁呀?”平儿说:“太太不是要给珍珠说人家儿么?太太瞧这件事怎么样?”王夫人说:“这倒罢了,我本也不肯配家里的小厮。”便对花家的说:“再赏你个小姑子罢,回去告诉你男人,教他对那头儿就说我的主意,嫁妆也不用拿回来。你们也不用费事,我再赏你们几个钱,给他添补点儿零碎东西。拣个好日子,把袭人送进来,把珍珠接出去就结了。”这媳妇听了,欢天喜地,给王夫人磕了头。正说着,忽听贾兰的声音,跑进来说:“太太,爷爷打发鲍喜报喜来了!”王夫人自宝玉走后,便十分钟爱贾兰,只道又是他来承欢解闷,便说道:“这小子又来哄我。”只见贾兰掀帘进来,手里拿着封书子,先给王夫人请安道喜;呈上书子,又给母亲、婶娘都道了喜。王夫人见是贾政亲笔写的平安家报,且不开封,便问贾兰:“什么喜事,吓人忽拉的。”贾兰说:“我叔叔回来了,还不是喜事么?”王夫人听了这话,便问:“你叔叔回来在那儿呢?”贾兰道:“才听见鲍喜说的,自然信上写着呢。”王夫人便把书子递给李纨道:“你们先看罢。”
一面教小丫头带进鲍喜来,“我问问他”。
这里,李纨等退入里间,自去看信。不多一时,隔着玻璃见鲍喜戴着顶破皮帽子,穿着件灰色布缺襟袍子,上头穿着黑羊皮马褂,满面风尘进来,给王夫人磕了头,道了喜,站起来回道:“老爷问太太好。”说着又请了个安,说:“奴才二爷请太太安。”王夫人道:“你老爷好哇?你二爷在那儿呢?快些说罢。”鲍喜便将如何见着宝玉,如何拿获妖僧,知县如何治病,细细的回了一遍。王夫人听了悲喜交加,问道:“老爷得几时到京呢?”鲍喜说:“奴才是起早赶来的,老爷到家只怕得月底月初,听说还要听听那案呢。”王夫人道:“你出去把这些事回你琏二爷去罢!”鲍喜答应着自去回话。这里李纨、宝钗、平儿连忙出来给王夫人道喜。那花家的在廊下已竟听见,忙着进来道了喜,跑回家给袭人报信去了。
此时荣宁两府,上上下下,无人不知宝玉回来的信。此刻贾琏也下了衙门,见过了鲍喜,便进来给王夫人道喜,又见了李纨、宝钗彼此都道了喜。王夫人教他派人拾掇书房,预备接风。不一时,薛姨妈也来了,大家见了面,无非是欢喜,不必细说。王夫人便留姨太太住下。到了晚上,就把珍珠换袭人的事告诉了一遍,又说袭人的名字原叫珍珠,薛姨妈也甚实欢喜。
过了两日,花家的便送袭人进来,见面时不免又是一番悲喜交加。
那珍珠,王夫人已向他说明,今日又赏了一百银,还有他伺候老太太时积蓄的,零零碎碎也倒拉了两车,叩谢了主人,大家未免又是难舍难离的。后来嫁到蒋家,甚实舒心乐意,不必管他。这里王夫人惟有日夜盼望他父子到家,算着今日不知走到那里了?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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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 阻风雪兄弟谈心 训子侄夫妻反目
话说宝钗日正看着袭人、麝月、莺儿、秋纹四个人给宝玉抖晾皮衣裳,拾掇铺盖。只见王夫人打发小丫头来说:“太太叫二奶奶呢。”宝钗听了就嘱咐了他们几句,便往上房来见王夫人,说:“太太叫我呢。”王夫人笑道:“有件事和你商量,我想袭人的事老爷回来就不用提了。不然,老爷有好些拘泥脾气,那倒不相宜。他既是回来,你索性挑个好日子替他开了脸。
如若老爷问时,就说是我的主意。就是环儿罢,自从他妈死了,倒像那没笼头的马。说亲呢,又没有那合适的人家。我想就把彩云给他收了,到底有个招揽儿。你想怎么样?”宝钗笑道:
“太太想的很是,我也风言风语的听见说环兄弟在外头闹的利害。”王夫人道:“还有一件,宝玉这一回来,你也劝着他用用功。明年还要会试,倘能中个进士,也赎赎咱们家的脸。别教他整日家和丫头们一块儿顽顽笑笑的。”宝钗笑道:“我还有一件事要求太太。我想麝月、莺儿也都大了,却倒很中用,莫若把这两个也留下,就是使唤着也方便。秋纹就配了焙茗,剩下的几个都小呢。”王夫人笑道:“既是你这么贤惠,我有什么不肯的?只是别教他们鸡争鹅斗的,看人家笑话。”宝钗笑道:“太太自请放心,有我呢,他们也不敢。”王夫人点了点头,便说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