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r>一日,其母林氏对玉真说道:“以我之鄙见,梦鹤还在。”玉真道:“母亲有何高见?”林氏道:“倘梦鹤不在这里,他小畜生怎知俺要讨签诗为证?就有签诗来,复晓得假做梦鹤,安知不是他在漳州和朋友说乎?”玉真道:“大抵是当年与朋友说,亦未可知。”林氏道:“诗固不足疑,那里知俺要求梦鹤乎?”玉真默默不语,按下不题。
且说康梦鹤自商缸救活之后,追忆蔡平娘,遥想卜玉真,肝胆如割,不能一刻忘也。忽见洪袖中来,说道:“康兄,恭喜恭喜!”梦鹤愕然道:“兄恭什么喜?”洪袖中道:“弟前日往潮州府买布,情意真切,专为兄去报沉船未死、得人救苏这桩事,早与令岳知消息。闻尊嫂被玉帝殿前毛狮王差玉女仙姬扶来,寻兄做夫妻。”康梦鹤道:“兄胡为青天白日说鬼话乎?”袖中道:“非是鬼话,是弟亲眼见的。兄若不信,有如皦日!”梦鹤笑道:“又来说谎了。方才正说耳闻,今复说亲见。我问你,亲见毛狮王生得什么模样?说什么话?”洪袖中道:“毛狮王生得毛长身黑,手执杨柳,把一个假兄名字的乱打,说他是光棍,敢来设计骗康梦鹤之妻,‘我差玉女仙姬,将玉真化去还梦鹤,我要把这光棍活活打死!’这事弟乃同一簇人拥门入去寻看,果然见毛狮王腾空升天,惟世杰夫妻寻不见玉真,相抱而哭。”梦鹤听其言语说得有理,而且亲切,仰天叹道:“梦鹤何其命之蹇也!”又想道:“耳闻不如目睹,我明日不免借些盘费,往探真实。”斯时,梦鹤之弟生理趁有五两银子,并求借五两,共凑十两之数,交与兄梦鹤,说道:“穷室莫穷路,倘姻缘凑巧得成,亦要些银子费用。”梦鹤不辞,欣然接过手来,即时起身。正是:
端士从来正直思,毒心偏喜惹人悲。
不知虚实有主张,到底弄奸独自欺。
却说康梦鹤到了潮州府,径往卜世杰家去。看见门关得紧紧的,再往后门一观,只见满地生绿苔,锁着一把大锁头,不觉惊疑,依旧转到前门,向那邻人问道:“请问大哥,可知卜世杰连家眷那里去了?”邻人道:“他往别处去住了。”康梦鹤道:“请问,他为什么别处去住?”那邻人道:“都是为着他一个女儿,那个女儿又是为着漳州一个康梦鹤,害得他颠连苦修。”康梦鸽道:“弟闻他一个女儿,说被毛狮王化不见了,有此事否?”那邻人道:“这个说起来,好一场大笑话。只因一个光棍,假做康梦鹤写诗对合,一夜要成亲。那知玉真英烈智谋,知他是假冒的,就装做毛狮王,手执杨柳条,打得那光棍抱头鼠窜。”康梦鹤道:“这个就好了。怎用搬家别处去住?”那邻人道:“你有所不知,因康梦鹤被祸解省,玉真要去救他,到了半路,闻他沉船,没奈何,歇在乡村人家里。谁知冤家,歇得乃是监生高仁,极是豪富,一时窥见玉真美丽,意有所图,遂来与姚安海商量。那知姚安海就是康梦鹤的仇人,与之设计,用白金一百两托媒婆持到世杰家里,说:‘西关外监生高仁是卜秀才熟识的,寄来银一百两,着我特来说放在秀才家里。’世杰力辞,不许他寄。那张婆说:‘秀才,你不要怕,寄银子是好事。秀才若要用,任从你用。他若与秀才讨,有我在此。’那知世杰原是贪利的人,心内暗暗想道:‘高仁未曾当面交银与我,那里敢来与我讨银?若是张妈来取,即便还他,怕他有么诡计!与他寄亦不妨。’张妈见世杰收了,即时别去。玉真听得这事,忙对世杰道:‘爹爹不该收他的银,收他这银子,是速之祸也。’古云:‘无端获福,祸心随这。他明明是贪图孩儿,爹爹何以堕其术中?’世杰道:‘他是富贵人家儿子,生得相貌堂堂,即交儿嫁他亦妙。’玉真道:‘爹爹你当速速拿去还他!倘若不肯,儿便身死。不知爹爹是要银子,或是要孩儿?’世杰闻得女儿要死之话,即刻将银子送还张妈,张妈倚势就变脸说道:‘你既收高监生的聘银,怎么送来还我?’卜世杰道:‘谁见我取他聘银?’张妈道:‘干证姚,安海现见,媒人是我现交。’吓得卜世杰心慌,将一百两银子掷在桌上,抽身便走,回到家中,将这话说与林氏母子得知。玉真听了,寻思无计,因说道:‘孩儿生死总是为着康梦鹤一个冤家,不如身死,断了这般祸根。’遂自缢数次,幸世杰夫妻救免。现今母子相离得,无奈何,乘夜逃出外方,未知住在何处。”康梦鹤听得这话,不觉面目焦悴,又不晓得从那一处去寻起。正是:
塞北孤飞无树依,江南失旅徒歔欷。
茫茫宇宙寻何处,为情牵绊自依依。
却说康梦鹤,念切要见玉真而不可得,垂头丧志,遂往大街里去,不幸被姚安海窥见。姚安海想道:“这个畜生果然未死。不免叫人去请高兄来,设下一计,把他害死,断了玉真念头,玉真自然肯嫁高兄。”决定了计,且按下不题。
却说玉真乘夜逃去,那个得知?鱼荡荡四海,那处寻起?梦鹤无计,暂宿旧交朋友书馆中。那知邻屋一个汉子,姓邵名福,亦识些文字,惯习口舌,闻知康梦鹤有银,假意入馆亲交,知梦鹤要寻玉真,说道:“兄要见的人莫是卜秀才,名世杰公?”梦鹤道:“正是此人。”邵福道:“这个弟晓的。”康梦鹤听了,欣然道:“兄既晓得,是弟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