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上岸,领着众人挑抬到一家当典内,叫他们放下道: “不如把这些衣囊物件暂行质典,轻松着身子,好去打官司了。”此时众船户吓得没了主见,但求早早开去,免得拖累,惟有顺着柏成的话说好。柏成将物件行李一件一件的搬至柜上,叫典里估当,又命众船户速去为是。众人谢了一声,飞风的回船,开向他方去了。这里柏成把各物当了数百银两,另雇了一只快船,连夜赶回南京,接了家眷奔清淮而去。下文自有他的交代,暂且不表。
且说刘蕴在昙花庵内,说笑的甚为热闹。少顷,又摆上酒来,掐拳行令的作乐。忽然问及柏成道: “他也在外面吃酒么?”道婆回道: “他说解手去了,还有别的事件,恐其来迟,你老人家问他,嘱咐过我们,代他回声呢。”刘蕴也不介意,直吃到月色西沉,漏声四淌,刘蕴已醺醺大醉,伏桌而卧。道婆等上来将他扶入房内安睡,又派了一个年轻姑子陪他。这一夜风倒鸾颠,绸缪备至。次日旁午,才起身出房。刘蕴迭声说呼唤柏成,道婆道: “他昨夜没有来。”
刘蕴甚为诧异,不由得脸上变色道: “这奴才真真奇怪,烦你们至船上唤他上来,我有话说。”道婆答应,去了半晌,回来咕着嘴道: “一条河边我都找遍了头,也没有见你老人家的船,将我们跑路当耍子呢。”刘蕴听了分外着慌,立起道: “没有的话,难道溜了不成?待我去寻。”众尼昨夜见柏成未来,却不在意。今早道婆去找,又未找着,即有点疑惑,又见刘蕴大惊小怪的起来,如何肯放刘蕴一人去寻,即叫了道婆与一个使用的男仆,同刘蕴找去。到了泊船的所在,刘蕴四面一望,果然没有。问到邻船上,都说: “昨日午后,你家二爷慌慌忙忙的跑到船上,唧哝了一会,带着船户将行李物件一齐发上岸去,船户不一会空身回来,即开船去了。我们问他,也不肯说。看来好似出了事的一般。”刘蕴听了,吓出一身冷汗,怔怔的站在岸上。道婆道: “他的去处你是知道的,必然同你老人家说明了。还清铂;到我们庵中去罢,都要寻着的。”
刘蕴无奈,只得随了道婆等人,仍回庵内。道婆将适才的话,一一对众尼说了。众尼齐冷笑道: “真是新奇得很,他早也不走迟也不走,你老人家在这里住了一夜,他就走去了。实在是巧的有趣,好像约定了的。况且他是你老人家得用的人,同走了多少路也没有溜走,若不是得用的人,你也未必把银两交代他。他既然溜走了,你老人家必定要追寻他的。昨日我们服侍了你老爷一夜的费用,请开发了罢,你好干正经去。”说得刘蕴满面紫涨,陪着笑道: “我此时再说些,你们也不相信,好似我主仆合手来骗你们。横竖找也不走,还住在你庵内,定要寻着他,不然我亦不肯善自干休。”
众尼皆“嗤嗤”冷笑道: “不怕你多心的话,我们终年靠的什么?若是这一个去,那一个去,我们这座庵堂久经变卖了。
我们也不想图你看顾,请你把昨日的使用开发了,你再找你的船去。多分在那里等着,你们心内明白就罢了。方才你说要住在我们庵内慢慢寻找,岂非我们赔了夫人又折兵么!”说着,那两个年纪火的姑子回身入后,骂着道婆发话道: “你们这班瞎眼的,随便是人是鬼都要招揽来,也不将驴眼睁开望望。”又见昨夜陪刘蕴过夜的小姑子,哭着说着道:“你老人家也该摸摸良心,他们不过使用了好些,我是父母遗体卖钱的。”那两个道婆亦上来道: “刘老爷你行点方便罢,你听我们受抱怨呢,辛辛苦苫伺候着你,一点好处没有,反落些埋怨。”
你一言我——语,把刘蕴羞得无地缝可钻,忍又忍不下去,欲要发作苦于自己情短理亏,说不得,赌气将暖间佩的洋表以及嵌玉镶金等件摘下道: “留此作个押头,估算你们也不吃苦了。我去寻着他,再来赎取。”众尼始而不受,两个道婆从旁做好做歹的说了,方肯收下,还说了多少难听说话,撵逐刘蕴出门。刘蕴方跨出庵门,两个道婆“咕咚”一声,把门关上,又啐了两口。
刘蕴直气的眼红眉竖,恨恨不绝。复到河边寻了一回,仍无踪迹,眼见得柏成起了不良,勾通船户溜去了。身畔分文皆无,只得将外面穿的一件小毛短褂脱下,当了几两银子使用。又寻了一个客寓,暂且住下,慢慢访问。欲待回南京去,此时人财两空,更无面目回家。虽有几处世交住在常州,身上没了短褂,怎好见人,急得进退两难,毫无主意。过了两日,那几两银子又使用完了,又把长衫脱下去当。
客寓里见他如此情形,终日叹气喀声不绝,怕他寻了短见,带累自己,又把刘蕴逐了出来。此时身上没了长衫,更难见人。
走至河干无人行走的处在,淌了几点眼泪。自己骂着自己胡涂,有眼不识好歹,该受苦的。又骂柏成狠心禽兽,“平日待你不薄,你反恩将仇报,害得我难回家乡,难对父母。我今进退无门,惟有一死,即做鬼也不能饶你”。又望着南京叫声“父亲,不肖儿子今日永别你了”。咬着牙齿把双眼一闭,头一埋,栽入河内。把河水打了一个大大水窝沉了下去,在那远远的水中冒起,复又沉下。刘蕴直觉得耳内雷鸣,嘴里止不住一口一口的水咽入,昏昏懵懵,顺着下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