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来春去倍伤神,
伯青赞道: “—起便合凄然远别之意,兼之恰如题分便接写道:
记得寻春又送春。满院落红飞似雨,
王兰道: “接句更觉出色。”遂续着写道:
一堤嫩绿软成茵。最怜南浦将行客,
慧珠眼圈儿一红道: “说到我们本意了。”接写道:
不解东风惯荡尘。莺燕有心仍恋旧,
洛珠接口道:
烟云过眼总无因。钟声远寺催将断,
慧珠听了,落下泪来,小儒道: “柔云音调何其悲也。”遂续道:
鸟语空庭听未真。应候惟知有桃李,
伯青道: “用一顿句作开合,音韵更响。”接道:
耐寒终不及松筠。楼头少妇愁凭槛,
王兰道: “接句司‘为畹秀、柔云作一影子,下一句又归到本题了。”续道:
洞口渔郎漫问津。金粉当年思故迹,
慧珠道:
林泉小隐许存身。无多别泪休轻洒,
伯青点点头道:
不尽离情懒欲申。
小儒道: “再续两韵也好结了。”忙接道:
怕见峰峦横北郭,
王兰接着写道:
任他蜂蝶闹西邻。
伯青道: “写到本题而住最妙。”接写道:
飘零柳絮纷纷去,
慧珠道:
冷淡梨花处处新。寄语韶华须暂驻,
洛珠道: “尾句我结了罢。”
天涯犹有未归人。
小儒拍桌大赞道: “柔云此句情神并到,不脱不粘,令人读之黯然魂消。拜服,拜服!”慧珠将此句念了几遍,更觉伤心道:“从此天涯归人无几。”小儒用纸誊清,注了各人名字在下.从头念了一遍,道: “十二韵一气呵成,若出白一人之口,联句得此真不易也。”众人也传看了一会。外面已交三鼓,撤席散坐,又谈了半会,伯青,王兰作辞回家。
从此每日清晨即来,半夜方回。二珠有时进去陪方夫人谈谈,方夫人大为怜爱他们。一连半月有余,二娘将外面各事理清,在码头上雇定了船,择于明日起程。
当晚,小儒又备席与他们送行,说明了畅饮一夜,明早好送他姊妹登舟。王兰同洛珠絮絮叨叨说个不了,时哭时叹,连酒都不吃。伯青与慧珠坐在席上,你望着我,我望着你,默默无言相对饮泣。小儒也觉难处,想出些话来宽慰他们。
慧珠向伯青道: “我们这一别,未卜何日方能聚首。只怕你要再见我时,我多分要愁死了。”说着又哭,勉强又说道: “我有句话,屡欲同你说,又恐你不愿意,今日却不得不说了。老太爷老太太只生了你一个,满指望你扬名显亲,替父母争光。无如你却不以功名为念,老太太又疼爱你,不好一定强着你。为人子者,当体贴父母怀抱才是。你具此奇才,何愁不步青云。我劝你从此把那在外面疏财任侠的性情改一改,静静的用起功夫来。秋天乡试,倘然中得一名举人,老太爷老太太固届欢喜,我在苏州也欢喜。免得人议论你贪着花柳误了功名,那声名是不好当的。你果真同我好,可依我这一句话儿。”伯青听了,泪如雨落,哽咽了半会,道: “畹秀金石之言,已铭肺腑。我非不知父母望子心切,以为‘功名’二字三十而外得之不晚,深恐此身为微名羁绊,负了少年。今日既如此说法,但放宽心,我准备秋风一战,都有以慰我畹卿也。”小儒道: “畹秀这话说得正大,全没有儿女情态,不枉你们两情相许,真要愧煞我辈须眉了。”那边洛珠也劝王兰秋天下场,不可耽误功名。王兰亦诺诺应许。两边又说了许多悲切的话。
不觉天明,二娘早巳起身,同着王氏收拾齐备,进来叩谢众人。二娘道: “明年春初,可以到南京来。诸位少爷没事,可请到苏州逛逛去,不然也要时常通个信息,不要望坏了两个姐儿,诸位少爷想也不忍心的。”又引得二珠哭了起来,好容易被小儒劝住。二娘又同着二珠到后堂叩辞夫人,方夫人反觉恋恋难舍,赠了他姊妹许多东西,又嘱咐“早去早回,停一两个月就可来的。况这件事有我家老爷住在南京,都司?庇护着的”。二珠答应,辞了出来。外面舆马业已齐备,慧珠、洛珠见势不可留,先向小儒作谢,叮嘱他没事劝劝伯青,王兰不要想念他们,当以功名为念。小儒见此光景,也自伤心,惟有点头而已。
二珠转身与祝王二人作辞,各人扯住了手,面面相觑不发一言,好半会一齐放声痛哭。王氏、二娘在旁也眼泪鼻涕闹个不清。见天色不早,上前劝住他们,催促动身。二珠没奈何,随着出来,众人相送。可怜二珠一步一回头,恨不得由亭子上走到大门外,有十里路长才遂意。到了门外,二娘搀他们进轿,二娘等人各上了小轿,大家说声珍重,如飞的去了。伯青,王兰立在门前望不见他们一起轿子;尚呆呆的不动。小儒扯了他们进来,再四劝慰了半日,各自回家。
伯青回到府内,不言不笑,好似痴的一般;又怕人知道,背地里出了无数眼泪。王兰在家亦然。倒是小儒闲日,到两家来走走,又将二珠临行劝他们立志功名的话,说了几回。二人无奈,除却与小儒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