住此间,那里来的日用。不知你罪满回家,我与你母亲可能看见你了,你好生去罢。”鲁道同说到此处,也滴下泪来。
鲁鹏此时,如万箭攒心,泪如雨下,跪倒在地,道: “儿子此去,有父亲书札,世兄必然另眼看待,父亲但请宽心。惟求父亲自己调养暮年,母亲如过于悲苦,还望父亲开导。”鲁道同点点头,扶起鲁鹏道: “天快晚了,你们还要赶出城去住宿呢!家中自有我主张,不须你愁烦。”
两名解差见他父子依依不舍,未知牵延到什么时候?城里又不便过夜,若被本衙门知道,我们吃罪不起。遂上来带说带劝,道。: “鲁少爷上路罢,哭到明日都要分手的。你少爷只顾自己说话,全不体贴我们。就是你老人家回来一趟,我们即担着千斤的重担子呢!一经衙门里晓得,你少爷既不好看,我们是罪上加罪。”说毕,不由鲁鹏做主,硬行搀了起身,往外就走。鲁道同赶着招呼道: “一路拜烦二位照应,回来我多多酬谢,决不食言。”解差们一头走,一头应道: “我们理会得,老大人只管放心。”便脚也不停,一溜烟扶着鲁鹏如飞去了。不敢走官街大路,怕的有人撞见。由小巷穿出城门,寻了所寓处歇下,预备来日大早,按站起程不提。
且说鲁道同见鲁鹏已去,也觉伤心。即回身来到后面,见鲁老夫人犹自哭得泪人一般。鲁鹏的妻子,也挣扎着出来伺候婆婆,陪着在一旁哭泣。正所谓世上两般悲名事,无非死别与生离。虽是俗滥不堪之语,此番鲁道同家父子,夫妻分别的百般惨境,这两句倒还贴切。鲁道同又劝说了一顿,方才止住。使婢们服侍鲁老夫人,重新匀面掠鬓。早摆上晚膳来,现在大家都觉凄惶,不过胡乱吃了两口,便命撤去。各闷闷无言,回房安息。
惟有鲁鹏妻子,夫妇向来恩爱,又同在少年,分外较人悲苦一层。睡在枕上,何曾合眼,整整吞声暗泣了一夜。次日,即头昏腰痛,病倒在床。慌得鲁老夫妇,延医调治。鲁老夫人又时时到他房内,婉言劝说。过了几日’,始渐渐痊愈。
鲁道同见媳妇病退,即思量起身。亲往各家走辞亲友等人,又告借了若干回来。叫家丁们雇定长路骡车两乘,一乘自己坐,一乘叫老夫人与媳妇合坐。其余愿跟回山西的男女仆妇,都雇了小号车辆几乘。不愿去的,即时遣散,又酬谢了莲花庵当家老姑子,数十两银子。道婆等人,皆有赏给。老姑子即忙着准备素斋送行。鲁府一班至亲,亦担了酒席过来饯别。
鲁道同择定来日登程,此次不过随身衣物行囊,其外俱无,早一日聊为收拾。次日清晨,车辆已齐。鲁老夫妇早备下香烛纸马,清斋果品,在大殿上供佛。因耽搁了多日,不无作践佛地。道婆忙去撞钟敲磬,拜罢起身,又与老姑子师徒等人作辞。老姑子说了多少简亵怠慢,千恩万谢的话。鲁道同见日色已出,即催促动身。众人皆上了骡车,老姑子犹欲送出城外,被鲁老夫人再三挡住。老姑子对着车前,稽首道: “太太少奶奶们,前途保重,恕小尼不远送了。”即回身带着众徒弟,仍转庵堂。
看官们试问,鲁道同身居相位,极品尊荣,此时若功成退隐,致仕还乡,车辆马匹固多十倍,就是同朝的大小各官,十停亦要来八停相送,遥想一路上执手临歧,殷殷祖饯,何等热闹!谁知今日乃获罪被黜,家财尽行抄没,两个儿子又皆充发,虽有几家至亲好友,都不敢公然来送。日前到庵里饯别的时候,即预先说明。刻下仅有数乘车辆,几口亲丁,七八名男女仆从而已。加以行李萧条,不堪入目。
鲁道同前次在街市上,受过一场羞辱,是个惊弓之鸟。又怕有人哕唣,悄悄吩咐众家丁,保护车辆飞速出城,愈快愈妙。家丁们领会得主人意思,叫众车夫把骡马加上一鞭,飞也似一口气赶出城外。到了一块空阔所在,车辆停住,将车上物件略为整理。众人又饱餐了一顿,架上骡马,直向山西大道进发。
走了数日,鲁鹏的妻子复病倒下来。一因思念丈夫,日夜愁苦;二因病体新痊,受不起风霜劳顿。鲁道同见媳妇有病,只好沿途耽搁,寻觅名医诊视。所经过的地方,无非乡村镇市,那有好手医家。况且今日这个郎中,明日那个大夫,各有各的见解,各用各的药品,反医得病人一日重似一日,势渐垂危。鲁老夫妇十分着急,所幸已入山西地界,离家不远。便命旦夕趱赶,到了家不数日工夫,鲁鹏的妻子即殁了。
鲁老夫人思儿恸媳,分外伤悲。相巧鲁鹍的妻子,赶了回来。因鲁鹍发遣新疆,不便带家小同往,差了两名诚实家丁,送他妻子进京。走到中途,闻得鲁道同亦被参革职,鲁鹏充配云南。既然公公,小叔都不在京,没了投奔,进止两难。还是鲁鹍的妻子有点见识,知道家财抄没,二叔又远配他方‘,公婆京中难以存身,必回山西无疑。即吩咐改道向山西而去。到了家中,婆媳相见,说不尽多年离别,叙不尽目下颠沛,末了只落得抱头一哭罢休。
鲁老夫人见大媳妇回家,又带着两个孙子同回,二三年不曾见面,都长成了。不免一悲一喜,减去几分悲恸。鲁鹍的妻子又从旁极力解劝,渐渐才将想念二媳妇的心肠,撇在一边。又与鲁老商议, “媳妇的母家甚远,他丈夫又没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