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里便晚饭罢、但是没有适口的东西,不嫌简亵就是了。”伯青道: “初次到此,那有破费你家的道理,改日罢。”王兰道: “那倒不要紧,他家不是俗恶路儿。”二娘道:“好呀,还是王少爷晓得。”说着,上来了数名垂髫小婢调开桌椅,两个老妈妈在外间一样一样将酒肴传进里面。众人让小儒上坐,伯青在左,王兰在右,二珠下面坐了。二娘道: “诸位少爷随意多用一锤,我家姑娘们是不会劝酒的。”王兰道: “理会得,不用你照应,你也吃一锺儿去。”二娘笑嬉嬉的退了出去。众人畅饮深谈,无非说些你爱我慕的话。
少停席终,散坐品茗,见院外一派灯光,各府家人已掌灯在外伺候。小儒掀起外褂,看了看表道: “快交子初了,我们散罢。”伯青在怀内取出一搭票子,约有十数张,见二娘站在旁边,交与他手里道: “不成个意思,再补你罢。”二娘道: “呀哟!原是诚心敬意请三位少爷的,怎好领起赏来;若说不收,又道是我们不承抬举。改日再请来坐坐罢。”弯弯腰道了声谢,方退出去。二珠也道了谢。众人起身,慧珠低低向伯青说: “暇时尚祈过我谈谈。”伯青点头,彼此横波一笑。二珠直送到朱扉外始回。
三人走过短篱,上了骑,家人掌灯前行。伯青一路犹啧啧称赞慧珠不已。到了分路各散。至此,或伯青约陈王二人同去,或自己独去,有时坐坐即行,还有时彻夜清谈,皆是正正经经坐怀不乱,连戏言都少的,竟与慧珠成了莫逆。王兰也与洛珠结了知己。王氏同二娘见女儿与伯青合式,又晓得他是个贵公子,脾气又好,又肯用钱。陈小儒是不在账的,王兰也算是个阔手儿。所以连王氏、二娘,都把他三人当作衣食父母尊敬。
时光迅速,转眼腊尽春回。此时正是二月天气,花明柳媚,春色怡人。伯青动了游湖之兴,带了连儿一径向桃叶渡来,到了篱前下骑。伯青是来惯的,不用通报,走进朱扉。早有小婢看见道: “祝少爷来了。”打起门帘,伯青方走到外间,慧珠笑盈盈的迎了出来,邀至里间道: “今日因何不同他们来?”伯青道:“一时乘兴过访,不及去约他们。畹秀近日可有佳作么?”慧珠笑道: “前日湖上有近作一首,原等你来改正改正再录到稿本上去。”转身到外间桌上取了一张小花笺进来,递与伯青。伯青接着,看道:
湖上春游二月天,湖光如练柳如眠。
有人打桨湖边去,冲破湖中一抹烟。
伯青看完,大赞道: “真似唐末名家风韵。佩服,佩服。看到《湖上诗》,正提起我的话来了。如此春光不可辜负,我今日特来约你游湖,说个日子,约定了再去知会陈王二人。那一天,我们大可在湖上乐一日。”慧珠也高兴道: “就是后日清明罢。”正说着,洛珠走了进来道: “好呀,瞒着我约日子游湖,到临时我会自去的。”伯青笑道: “可能瞒你?我们既约者香,能不约你么?若当真你自己走了去,者香更欢喜。他难道送上门的买卖,反不情愿?”洛珠脸一红,笑着啐了口道: “你今日到畹姐姐这里来,也是自家送上门的。”慧珠笑道: “你们只管说,不要扯上我。我是说不过你这张嘴的。”洛珠撮着手道: “罢哟!还没有怎样,倒打折膀臂朝怀里弯。”
三人说笑了一会,伯青在慧珠处吃了饭,方回家去。写了两个帖儿,着连儿去请小儒、者香,清明携二珠湖上一游。二人皆允,定临时到伯青处会齐。伯青先一日即吩咐厨房预备了一席精致的肴馔,又吩咐连儿将茶铛竹炉临时都要带去。此日吃了晚饭,在祝公夫妇房内略坐了一坐,又与琼珍小姐说了几句话,才回书房安歇。
次日起身,不多一刻,陈王二人已至。小儒道: “昨蒙见召,我原想不来,恐又拂了贤弟的雅意。想我们游湖的日子甚多,不拘那一天皆可,何必定在清明这时候。今日湖上游人必多,反不雅静,不如平时倒觉清闲自在。”伯青未及回答,王兰道: “罢罢罢,这些迂腐老儒的话,我却不爱听。一年只有一个清明,逢场作戏,正是我辈寻乐之处。伯青兄如无此约,我也要来约他的。你如果怕事,就请不要去。”小儒笑道: “者香的话,不问人受得住受不住,我又不曾说不去,果然不愿去,又来做什么呢?我不过防备的话,倒引出你的兜搭来了。”只见连儿进来道: “马已备好了。”
三人出门上骑,一路扬鞭,奔桃叶渡来。将到篱边,连儿回明“先去湖上看定游船,把酒席送上去,再来请少爷们”。伯青点点头,连儿去了。三人下骑,缓步走进门来。未知去与不去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 三 回 乐春游曲词听丽口 行酒令笑骂出深心
却说慧珠、洛珠因伯青约他们清明游湖,此日清晨起身,梳洗已毕,见伯青等走了进来。二珠笑脸相迎道:“你们好早呀!”王兰道: “我们虽早,你们也不迟。”众人坐了,小婢送上茶来。
伯青见慧珠穿了件三镶藕色珍珠皮外褂,内着葱绿小毛衬衫,系条淡红百褶银鼠裙,微露绿绫窄窄弓鞋;头上梳个家乡新式髫子,穿插着几枝碧桃,戴着月白素嵌棉女帽;愈显得淡雅如凌波仙子,迥出尘凡。再见洛珠穿件桃红嵌云小毛外褂,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