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足行来,未识此途去向何所。尔于是地可经过乎?”三服笑曰:“弟子监幽数载,天日尚且不见,安知是地之去向哉!”转询疑、惑弟兄,亦答以不识。三缄沉吟良久,举足前进曰:“行道人何暇择地,师与尔等遇有市镇则结缘化世,遇有亭阁则息足炼功,借四海以为家,不亦可乎?”一面与弟子言谈,一面玩赏山水。
复行数十里,忽见人烟辐辏,市语喧哗。三缄曰:“足力已疲,得此市镇,息肩有所矣。”遂入市内,觅一旅店,安于静室之中。旅主颇贤,烹茗而献。三缄询曰:“主人贵族何氏?”主人曰:“敝族潘姓,贱号富成。”三缄曰:“贵市何名?”主人曰:“小市云溪。”三缄曰:“吾师徒四人,暂于贵舍止宿一夕,明日辞行。”主人曰:“道爷意欲何往?”三缄曰:“云游之人,胡有定向。”主人曰:“道爷若离小市,不可西去,惟向东南,自然一路清平,弗受惊恐。”三缄曰:“西面有何阻滞?”主人曰:“市西四十里外有铁马溪焉,原属官马大道,往为舟楫以渡行人。客岁六月初旬,溪水暴涨,淹延甚阔,数日不消,溺死居民难以数计。村人焚檀燃炬,祭以猪羊醴酒,然后微微消之。从此是溪常有美女坐于岸上,以色迷人。凡入色障者,次早尸浮水面,别无刀刺痕迹,惟喉破一孔,如指掐然。至今改由山道,此径久已荒芜矣。”三缄曰:“诚如尔言,是乃水妖,非陆怪也。”主人曰:“彼地不知若何多妖。自铁马溪沿岸而下,即是落花渡。其间之怪遍淫村中妇女,无论老少,为彼所淫者,或十余日,或七八日,方能起立。是村妇女俱言愿死不愿生焉。”三缄曰:“二妖肆虐如斯,理宜剿除,以安乡里。”旅主曰:“前日村人曾禀河白邑宰,领得兵卒数百,箭射炮轰,忽然雹降自天,兵卒损伤者极众。如今妖愈作厉,谁敢侮之?”三缄曰:“如是则村人遭害矣。”正言之间,主被买货者呼去。
三缄暗想:“此妖厉害,吾不收伏,又待何人?无何天晚,夜灯燃候,主人又以酒献之。三缄赐与弟子同饮,独坐静室,以炼其功。候功炼余,天已大晓。
早膳餐毕,师徒辞了旅主,竟向西行。行至铁马溪,远见一庙翼然山岭。三缄师徒觅路同登,不久已到庙前,仰首视之,额题三字曰“凌云阁”。师徒栖身无所,遂于是阁暂居。阁无多人,惟一穷促老叟经理香火,询以是方风气,则龙钟老迈,闻若罔闻。三缄自兹慵与之语。
一日将功炼罢,呼弟子三服同游山麓,缓向左行。突见前面坦途,四五老叟手携香炬,一叟背负小孩,年约七八龄,呱呱而泣。负孩老少亦泣曰:“这是莫可如何之事。孩儿呀。妖怪吃尔后,为祖自修水陆,以拔尔魂。”言犹未已,后一少妇飞奔而至,曰:“吾实难舍。”当与老叟力拖此儿。旁一叟曰:“此系每人一次,前月我也抛却孩孙,谁又舍得耶?”少妇扭着孩子,总不释手。三缄弗知所以,私询别叟曰:“是叟负孩何往,孩系少妇何人?彼此相争,情惨如是。”叟曰:“铁马溪出一妖怪,常吃行人,而今官马大道由山左转去,溪无人行。
妖肆淫威,即于沿村攫人而食,合村人等焚香溪岸,计以每月供二孩子。今日轮流是老,彼子已没,只此一孙,供妖食之,则宗嗣绝矣。故妇不舍,叟亦伤神,欲弗从同,又议出合村,难以傲众。”三缄闻言至此,顾谓三服曰:“是妖宜除也。”老叟曰:“溪前溪后话还不敢乱说,孰敢除乎?倘如除之不能,恐祸及村人,更为酷虐。”三缄曰:“尔等不必惊恐,可将此子负入阁中,吾遣一门徒易之,全彼宗嗣。”是叟与妇不胜欣喜,一同入阁。一缄暗命狐疑化为小孩,与老叟之孙年齿相似。命妇负回己子,以狐疑所化交与老叟。老叟拜谢,负到溪边,香炬燃齐,束却小孩手足,置于岸上,忙忙而归。
水妖见得香炬已燃,知孩童送到,浮出水面,上岸视之。
视已笑曰:“这个小孩到还肥胖可口。”狐疑曰:“尔错认了,我是害黄肿,非肥胖也。”水怪曰:“尔休诳吾,待吾解了绳儿,举口吞之,以供一饱。”狐疑曰:“谨防着看,毛未伐尽,卡尔喉咙。”水怪曰:“难得小孩这样乖巧,且拿回水府,慢慢咀嚼焉。”狐疑曰:“此际水冷如冰,可在岸上就食。”水怪曰:“他日所供小孩,见吾已骇半死,尔何不畏,还催我食乎?”狐疑曰:“观尔形象,不甚骇人,有何畏之。尔可再化骇人的来与吾看看。”水怪曰:“我若化出,恐尔骇死矣。”狐疑曰:“即骇死我,我也要看。”水怪果然一化,化作披发厉鬼而言曰:“小孩子,我这像貌骇不骇人?”狐疑曰:“这像貌我见得多,处处城隍庙中装塑得有,可再化之。”水怪闻言,旋又倒地化作狮形,曰:“此像如何?”狐疑摇首曰:“更不为奇。每年新正,四处都要拿来耍,有何骇人?”水怪曰:“如是,我之变化只此矣。”狐疑曰:“尔化已穷,我又化点与尔一看,可乎?”水怪曰:“可。”狐疑不疾不徐,倒地而化,化成一堆大便,臭气熏人。水怪捏着鼻儿,闭着眼儿,倒退数武。突然狂风起处,大便直喷水怪,水怪东闪西让,手足俱慌。正难躲避时,狐疑仍化小孩,向水怪笑曰:“吾之所化骇不骇人?”水怪曰:“大便人人皆有,如何骇人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