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,黄氏宗祧凭谁继续?”可怜哭得神昏 气绝,一跤跌倒尘埃。陈氏见姑如此惨伤,忍泪近前扶挽,一众家人齐来安慰 :“安人须要保重,相公已自归世,哭极不能 复生,还祈节哀,商办后事。”安人听说,点头称是,只得暂行停泪,命童报与亲眷,兼之备办衣衿棺椁,家童领命,各自分头而去。且讲陈氏向安人说道 :“相公现在切勿装裹,童仆 将次归来,此时自应打点,前往江边买水,好与相公沐浴净身,以便收殓。”安人答说 :“理之当然。正讲之间,不觉红日西 沉,陈氏即便披衣挂白,童仆提笼在前,丫环随从于后,放声大哭,双手捧住水盆一路行来,闻者伤心,见者流泪。到了江边,躬身跪下,家童秉烛,陈氏手汲清泉,呼天叫地,哀哀痛哭而回。归到家中,跪在夫前,将水盆放下,用洁净布巾与夫从头至足沐浴一番,此时装裹什物俱已齐备,棺木也亦买临,四亲六眷俱皆毕至,等待时辰,以便入殓。话分两头,且表成通有一知交好友,平素往来甚密,颇称莫逆。一旦闻得成通身故,犹如利剑剖心,立即吩咐家人备办礼物,前往铺被送殓。不一时俱已买就,黎爷即便穿衣,命童将礼物挑往黄家,躬行祭奠。到了门前,看见鼓乐喧声纷纷,挂孝步入堂中,只见成通尸身在地,随将礼物摆列尸旁,黎爷亲手炷香,嚎啕痛哭,便叫 :“仁兄为何如此身亡,遗下白发 母亲,青年妻子,你心曾否得安?虽乃被人欺凌,不过眼前受辱,何至一旦轻生。”用手将面巾揭起,看见口眼不闭,便知成通受屈冤深,就在尸前嘱咐一番,说道 :“兄,你冤情待弟 与你伸雪,但你生前受屈,也该说与我闻,何必自寻短见!事已至此,权且殓埋,再作区处。”说未完时,只见成通口眼俱闭,众人看见,各各欢心。顷刻,时辰已到,土公齐齐动手与成通装裹起来。伊系监生,我冠束带,楚楚衣裳装束已完,便请入殓,斯时,不独母、妻惨切,亲友亦为之悌零。须臾,上盖钉馆,安人更为痛苦,母子、夫妻分离永诀,不惟身受者固属难以为情,而旁观者亦有所不忍。黎爷向前,口称:“伯母,你乃年高之人,不可过于伤悲,令子既已身亡,哭极难以复转,他日与你孩儿伸冤雪恨,上官到府,所仗谁人?还要你老人家出名报告,千祈保重,幸毋自毁。”叶氏安人心中暗想,黎爷之言甚属有理,于是暂停珠泪,口称 :“黎兄,深蒙体恤,我 自当领命,惟是孩儿蒙冤身死,将来全仗足下替他伸雪。”黎 爷道 :“这个自然,此事交与小侄身上,你老人家可请宽心, 并嘱令媳亦不必过哀,留其身以有待。”言毕,遂即告别,亲友亦皆散去。成通尸棺停于厅上,婆媳未免伤心惨目。陈氏朝夕便在夫灵痛哭,安人叶氏叶媳劝慰 :“昨日已据黎爷称说, 你夫死于非命,负屈泉台,他已目睹情形,不平抱忿,兼之推念交情,代为伸雪,将来还要我婆媳往省具控,泄恨申冤,切切不可过于悲感。媳,你从此放开怀抱,抛却愁肠,等待报了夫仇,死无遗憾。”陈氏听罢姑言,只得强为收泪,自此事姑更尽孝道。按下不表。
第十三回 金友谊代作呈词
诗曰:
最苦人生死别离,交游莫逆不胜悲。
堪夸七寸中书管,写出含冤负屈词。
话说黎爷在黄家吊祭归来,心中抱恨叶荫芝为富不仁,叔侄同谋将黄成通田亩霸占,毁拆园房,威逼毙命。细想黄成通素行仁义,情性温和,出入友恭,人所钦仰。与我交好多年,颇称莫逆,今一旦含冤归世,遗下老母少妻,我心甚属不忍。
日前吊祭由曾说过代他伸冤雪恨,丈夫一言说出,驷马难追, 况我生平赋性耿介,见有不平之事,无不代为排解,今日知交受屈,断不束手旁观。正在行思坐想,其母开声问曰 :“我儿, 你到黄家吊纸,可知成通身死缘由,不妨说我知晓。”黎爷见问,将情一一告知,众人无不叹惜,可恨荫芝恃势称强,多行不义,其母命曰 :“我儿,你既与黄成通交好有年,他今受此 盆冤,无由得泄,我儿何不代他一伸,俾得九泉瞑目。”黎爷叫句 :“母亲,孩儿久有此意,我若不与他伸雪,更有何人举 行?况且日前儿在黄家也曾说过,断无爽却前言。”其母不胜喜说,说道 :“与人扯住解纷最为美事,但须作速为之,不可 迟延阻滞。”黎爷答说 :“孩儿领命。”别母步入书房,坐下 凝思构想一回,浓磨香墨,执笔作成状词一纸,句句言来俱是情真理确,一自作来,泪随笔下,种种冤情来历尽行诉得明明白白,乞请宪台明鉴,不独生者活恩,而死者亦瞑目泉下矣。
呈首系伊母叶氏,具词伊妻陈氏报告。写完细细从头一看,黎爷对母说道:“此张状词若在县官控告,空劳纸笔,白费钱文,无济于事,必要上省往大宪控告其冤,方可得伸。孩儿今欲前往黄家,一一说知叶氏伯母,令他携同媳妇往省鸣冤,以免成通九泉抱恨。”说毕,便即穿衣出门而去,步到黄家,相逢叶氏,口称:“伯母,小侄到来并无他事,只因呈词业已做就,特请尊目一观,看其可否合当。”叶氏说道:“难为贤侄费心。”
双手接过状词,从头至尾仔细看了一遍,连声称羡 :“委实 情词恳切,句语详明,大宪见之自然准理。”黎爷说 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