谭稹就微笑一笑,不作一语。林冲与杨志两个交耳说道:“才已说了,俺意于三天以内起动大军,杨兄要有意下山,也随我去。”杨志亦耳畔回答,唧唧哝哝,不知甚事。众人因看着这样,静坐无言。方天寿道:“今日为大喜之期,何苦寂寞?”问杜兴道:“今晚是怎么设宴?”朱贵笑道:“今晚因各大寨里皆有喜事,大王于集英殿里特开筵宴,并请着各寨主各祝寿使都作陪宾,眼看已时刻到了。”说着便邀众人至集英殿去。天寿因憋着一肚子话,唯恐林冲不纳女王,遂托了若多人极力相劝,定明于初更时候自往迎娶。林冲怒着道:“谁肯要她!俺豁出这一世不讨老小也不要淫贱婢。”天寿分证道:“这话也全是瞎说,决是有人从中破坏。”天锡也笑在耳旁道:“金国客使俱是假的,怎你连这一点事俱看不开。”林冲笑了笑道:“这事与别事不同,俺必不承认的。”说着便与众人一齐往集英殿来。
有宋江、吴用等百般管待,当时西面有女寨各头领也设一席,连严氏、江金兰并新收的各寨夫人,俱都在座。时约初鼓,外面已早动大乐,大吹大擂,又放了无数烟花,不少爆仗。有顾大嫂、秦夫人、孙二娘、扈三娘并有的各女眷等,都来与新婚各头领张罗忙乱。别的寨里都无可说,独林冲大寨里这日有各寨主并谭稹、吴天锡等都来相贺。细乐起处,天寿要逼着林冲前往迎亲,天锡亦极力怂恿,最后是众人簇拥,力逼着林冲去迎了金兰。入了大寨,一同在华堂交拜,都按着东京习礼。严氏亦冠帔装裹,先来挂帐,并倒持一把明镜,导引着新人入户。先从秤上过,以次有跨鞍蓦草,新人坐帐,男女交杯等等的细微仪礼。严氏因怕他两个见面动手,即先与天寿、杨志并董平、索超、徐宁、呼延灼等定下一计,并将那秀英、金定、桂仙、蓉宝及女王活蝴蝶,连各寨女头领俱请到席。严氏动问道:“你等那背后言语,是谁说的?”两人都这样气愤,林冲强笑道:“谁也没说,这事是从俺心里不大乐意。”方天寿道:“这是瞎说。正事是人所共知,不能瞒的。本寨有人从中破坏,此人是什么用意不得而知,横竖我知道赵立竟造谣言。”谭稹也一旁笑道:“什么赵立,原本是泗州城里一个泼皮无赖,自幼也使枪刺棒,一般破落户子弟常在一处,后来因偷盗庙里几座佛像,百庙祝首告了,他等因立身不得,才聚着泼皮们占了山寨。那时又正是安保作那里军务官,纵得他等益发反了。去岁因俺到泗州,他闻了我的名,当日把一座鹦哥寨一火焚了,将领着喽卒,不少他处去了。今岁也不知怎的投了贵寨,唬的俺那个狗官不知怎了。”因将那赵立前日怎样拜访,怎样要一手捉拿的话说了一遍,索超笑道:“都说是军师高眼,这次也被人骗了。”天锡问道:“是怎样被的骗?”索超笑道:“收这赵立时,是俺在中军值日,因他有朱贵酒店带来荐举,据说在泗州一带聚兵上万,因此把公明哥哥一时骗动,当时传令,叫俺接见,拜他为泗州观察使宣武校尉,予绢帛二百尺、白银一千两,那时因花石纲的事,本寨还不知消息,后见戴宗并林大虎回来报信,俺就说道:泗州是重要去处,宜命赵立与本寨一个校尉官赶急到任,不解那军师哥哥什么用意,定必要留他寨里帐前听用。素日那宠信赵立,更不用说。”天锡因听到这里,与林冲示意道:“你看如何?”林冲也经此一说,有些解悟。只他是咬着口,不即应诺。后来因忽闻房里一片声嚷,金兰由里面出来,仗一柄鸳鸯剑,直奔着林冲来,口中叫道:“林冲!林冲!是你杀了我?是叫我杀了你?”说着,便把宝剑直搠入去,林冲要接,不意有金兰之弟,小小年纪身材不高,举手在中间隔住,众人也忙的拉劝,金兰回手把剑就要图自刎,一旁有秀英拖住。女王活蝴蝶也急来夺了剑,严氏急的道:“这是何苦?你俩若这样闹时,何时是了?”眼前已快四鼓了,天彪也仰着小脸儿用铜钟也似的嗓音向林冲道:“你太欺人!与俺也较量几合,分个胜负。”众人都听着有趣,不禁笑道:“林将军,你今就看这兄弟也该赔礼。”林冲因众人说的,连看着江金兰如此英烈,又知是有人暗算,赵立也居间拨弄,当时也软了一半。又兼有谭稹三人从中激动,天寿也乘此机会,亟忙与严氏两个,强他们都拜了天地,送入房中,证明那赵立所说,全是诳语。有一般女头领也都凑笑儿,秦夫人道:“你们倒好,不打的不成交,快坐帐罢。”金兰因一肚委屈,不由得流了泪,有道家说的好:唯天下之至柔,驰骋天下之至刚。林冲就因此之哭,心回意转。灯底又看她容貌娇艳无比,不知在眉梢眼角哪个去处,与当日张娘子有相似处,不禁也叹了口气,低头不语。天彪因卫护姊姊,不离左右,众人散后,两人才各抒怀抱,各言衷苦。其后是怎么和美,姑且不提。
单言众人,自劝了两人后各自回寨。是夜,是悬灯彻夜,弦歌盈耳。有朱贵、杜兴等,因眼见林冲等已然安歇,特来与中军帐里宋江报信,将至堂前,有吕方、郭盛等拦住,说道:“不用禀了,大王已备知一切。现今有李逵在内说甚密话。凡人也不许入去。”朱贵、杜兴等唯唯而退,复来与吴用、宋清及所有新婚的各寨头领都前去贺个喜。各寨亦欢喜热闹,不在话下。
单言林冲,这事也天缘有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