问王英道:“你这就不是了,好汉作事,不用后悔,事成时节,好汉倒坐这开封府显显威风,事既败了,不就是一死吗?脑袋掉了,碗大的疤。再过几时,又这么大。不要与江湖好汉丢了名目。虽然我梁山弟兄不来救护,你不免寒了心,但是也不怨梁山不来救我,碰巧还不知道哩!若是来时,你我就死在市上,也必报仇。为什么不横呢?再说,也不为冤屈了,世上有好的东西,都吃过了,好的衣服,也都穿过了,好的妇女,也捡着尝过了。何苦又恁的叫屈?”说得少权白瞪着眼,两边有刽子手扶着,拧打两胁,要说亦不敢再说,本极文弱,哪吃得这样苦。当时三魂没了两魂,七魄也剩了一魄,暗想:“这世上便宜,可端的图不得,认为男子日日饮酒,夜里又不来陪伴,不教洗浴,只说是今日今时叫我痛快,哪知是这么痛快?”一边后悔,只见又捆着一人,跪倒阶前,上边喝道:“你叫什么?”那人颤着道:“小人是兰封县人,不该于三义寨里为人作工,如今被戮,也是天命。”说着,扑簌簌不禁堕泪,刘二猾道:“你也是无能废物,跟我们一死,何等荣耀?何必又这么叫屈。”那人哭道:“犯人叫施在源,委实与梁山合伙,欲反东京。今日受刑,实不后悔。”说毕,又簌簌流泪,那上边正坐的,正是范宗,左边是少权的伯父判官柳必大,看了供词,蹙了那两道白眉,理理白发,低望着范宗道:“这施在源恐是实在冤枉。”范宗笑了道:“我对你三人说,你们口供是从打殿帅府交过来的,在施在源未免的冤屈一点儿,但是本官也没有再问的权限,尔是情屈命也不屈,想是你素常素往作了恶事,这回也该遭显戮。”说着,便命左右都一起提了来,详细验一验是否正身,都绑赴市曹上,听候圣旨。一言未了,少权因左右放了手,大声哭喊道:“小人冤哪,我不是王英呕,我姓柳呕。”座上那柳公一看,叫声奇怪,急着把老眼揉了揉,有随从的剪了蜡花,仔细观看。可不是少权是谁?左右遂用鞭要打,柳公拦着道:“且不要打。这里有蹊跷事故。”因叫着道:“少权,少权,你认识本官吗?”少权一看,放声大哭,把施刘两个人亦惊坏了。范宗因事有蹊跷,亟命掩门。有观看热闹的闲散人等,一齐逐出。随叫着传唤捕盗官,并叫着使院牙职节级牢卒及刀仗子武班皂隶等,严守关防,事宜密审。柳公气的道:“不用审了,这人是下官的侄儿,哪里是贼?”范宗笑着道:“我早日不曾来,哪里知道哩!”因将那秋社之日吃醉了酒,走至枣家子巷,意欲往单将军庙看看热闹,不期与几个妇人途中相遇,将我搀扶着上了车子,道我是他家男子。有丫鬟仆妇们日日饮宴,只不肯与我睡。现今因遇了中秋节,有小姨说和着,今日合房。哪知我睡了以后,只觉那妇人为我宽衣解带,搂抱的不放松,哪知道到了这里,望乞列位相公、伯父救我则个。范宗听罢,即命将刘二猾等先行押收,即至朝房,启奏请旨。柳公也问了详细,知道是狱里受贿,换了正身。即命将节级狱卒、大小差拨等一律捆绑,俱推入死囚牢去,听候发落。问少权道:“他们在哪里居住?”少权因上车以后,模模糊糊,只觉由旧曹门朱家桥也不知是瓦子桥转入南斜街,也不知是北斜街,大致是泰山庙左,近时当夜里闻有钟声,因我是院里下的车,不辨东西,不知南北。询问丫鬟,有说是朱雀门的,有说是得胜桥的,有说是南薰门里的,有说是保康门外的。柳公一听,即命将左右军巡使观察都唤了来,巡使问道:“衙内要记明院落,里面有什么房舍,甚样树株?我辈与提举司的捕盗官也能查访。照这样说,哪里去寻?”少权又说道:“他们也颇有心计,由前二日,已将那东西物件都运了走。只告我说随后要迁移别处去,说这宅子不大吉利。”柳公叹息道:“京城重地,辇毂之下,居然有这等样贼,盘居多日,似你们巡使厢官该当何罪?”因当堂勒了限,限以三日交还王英的正身。将藏匿女贼等,尽行拿获。倘有漏网,圣上要降下罪来,须不是耍。说着,传命退堂,喻令将侄儿少权单押在使臣房里,听候圣旨。一面用家里小厮服侍少权,不在话下。
单言范宗,这日在朝房里面说起此事,人人惊异,个个称奇。见驾以后,天子亦大为动容,即命由殿前司都指挥使左金吾卫上将军赵宣,领侍卫亲军等即往捉捕。高俅跪奏道:“圣上聪明,此事亦关系极大,拿贼之法,宜分缓急。依臣愚见,此事有治本、治末两件办法。第一治末,料想那梁山贼寇隐匿东京,大致也不止一处,再说少权所供,亦不知地名,无从捉捕。绝妙之策,就由圣上降旨,命臣与皇城司都知押班,领京城提举司捕盗各官,除宗室内侍文武官员外,将所有京城里大小住户,一律都从实搜索,隐匿之家与贼同罪。其二治本,当初有太守侯蒙条奏招抚,如今开封府范宗因宗泽等已将那杨进收降,现正于馆陶打仗,颇形顺利。宗泽又特为条奏考拔武士,选练厢军。一为剿贼,二防边患。如今这宣武军中兵将又勇,料想贼人有何本领。依臣之见,亦请由圣上降旨,命臣点将,范宗因守备京城管掌宫钥,亦不能离得陛下,臣愿宣劳,替他前往,由臣与各军联络,共同进兵,不愁那根株不净。”天子大喜道:“如卿所奏,甚合朕意。昨日有林灵素真人在上清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