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手挖了半晌眼屎,提步向外边如飞的走了。单言济公出了如意馆,心中十分诧异,怎么今日这路上人山人海,车来马去?连那些肩挑步担,做买卖的人多着若干,倒也不解是个什么原故。忽然掉头朝旁面一望,见一班灯店里,柜台上排着各样的花灯,上面均题着“庆贺中秋”四字,猛然拍手道:“俺糊涂了,怎么连中秋的日子都忘掉了!”那知济公双手一拍,刚刚旁边一匹马经过。马上坐着一人,抱一位六七岁的小孩子,孩子手中拿着一盏赡宫折桂的琉璃灯,斜拖在马镫旁边。却被济公左手一舞,那孩子手上灯柄一松,把一盏灯抛得很远,又被这收不住缰的马,进前就是几脚。那孩子在马上喊道:“不好了,灯落掉了。”说得迟,来得快,马上坐的那位,早已看清楚。便一手夹定孩子,跳下马来,一把就将济公抓住,说道:“你跑路就跑路,舞手做什么,现今灯被你打坏了,要你赔呢。”济公翻着眼,把这人估量了半天,本要发作几句,就此脱身,忽想道:这件事同俺正事上很有点关合,且把他当个路引子甚好。心中想定,因说道:“你不要作急,这盏灯也不过值了两吊大钱,但我身边分文俱无,我同你到你主人处消差便了。”那人道:“很好。”只见那人又说道:“和尚,不行啊,你光头光脑,没有一点抓手,我的马又走得快,多分是要逃走的呢。”济公道:“你不必忧虑。”随手在袖中掏出一件簇新的千佛衣,说道:“这件衣服,总不止值十盏灯价钱,你拿去作个押头先走。我马上到你主人处料理便了。”那人道:“使得。”一手接了千佛衣,仍然抱着小孩子,跨上了马,款段而去。看官,你道这人是谁?就是那提督赵公胜的家人,手上抱的就是赵公子。济公正要见赵提督有大事商量,苦于一面不识,正在踌躇,恰刚刚有此机会,所以就着他做个引子。闲话休提。
且言那人拿着千佛衣,抱着公子,到了湖边,上了渡船,渡过湖去,来至大营。那公子一溜烟的哭进了营,见了赵公,闹个不了。说的好好一盏灯,被个走路的和尚打坏了。赵公不解何故,家人送走上前来,一一禀明,说毕,就把那千佛衣送上。赵公一看,但见那衣领上盘着两条金龙,中有“御赐”两字,心中暗道:前日听说太后赐了一件千佛衣把济公圣僧的,大约是遇见圣僧了。赵公心里想着,但见那小公子在旁边闹个不了,赵公忙唤家人道:“你重去取两吊大钱,还带他去买罢。”家人带着公子,才到账房去取钱,但见那和尚,同一门军进营来了。家人也不打话,取了钱就往外走。济公进了中军,但见赵公胜手中拿着千佛衣,刚要人内,转身见和尚进来,便把手中之衣丢下,也不待门军回话,就连忙降阶相迎,说道:“圣僧光顾,有失远迎,望乞恕罪。”济公拍手的笑个不住,说道:“僧人不用迎了,留点精神明日迎圣驾是了。”说完,又笑个不住。公胜不明隐语,只道他是疯疯颠颠惯的,连忙让进中厅,济公也不谦礼,就在东边一张椅子上坐下。忽见一个军官送上一碗茶来,济公一见,把两眉皱在一起,就同看见的一碗药样子,嘴里乱嚷道:“不必了,拿酒来罢。”公胜见他如此,心中觉得好笑。但是平日却听人说过的,也晓得他的道理,并不敢丝毫忽略,就连忙关会道:“快到厨房拿几样下酒的菜,多多的拿些酒来。”不上一刻,酒菜杯筷统统拿到,就在旁边巢上摆得齐齐整整。济公掉转身来,也不谦恭一字半句,就朝上面坐下,一手拿着酒壶,一手端着酒杯,先把个例行杯,连二接三的喝了几杯,然后把嘴一抹。
此时公胜已在对面坐了,济公便开口道:“你这酒,却是汾州高粱,到得俺喉咙里面,怪能利痒。不瞒大人说,自从到了都城,这绍兴酒把俺简直的灌昏了。到晚来,这肚皮就同得了膨胀病一样,俺总以为要出恭,那知到了毛厕上,震得屁眼怪痛的,一点屎没有,反转前面反了一场尿。那一个实实匹匹肚子里面,一下子妖魔蛊怪,可喜皆从便益门逃走了,你看可奇怪是不奇怪?”公胜听他说的这些洋话,也只得唯唯否否,随即便拿过壶来,又斟了一杯酒说道:“适才家人路间买灯,多多得罪。”济公听说,又忙隐语说道:“请问大人这个灯,可是明天夜间办了迎接万岁的么?”公胜以为太后生辰,济公误会了意,就随便答了一句:“不舛。”但见济公拍手又笑道:“妙呵,妙呵,这才是一位保国的忠臣呢。”说罢端起酒杯,又是一喝。当下济公在湖西营吃了个酒醉肴饱,自见外面已约午牌向后,心里还有要事,便起身向赵公胜告辞,顺手在怀里掏出一个柬帖来,交代公胜道:“明日夜间亥正三刻,不可着三军睡觉,有件大事要办。到那时你再拆开柬帖细观,照样行事。不可开早了,恐怕天机泄漏,就有大祸临身。”说毕,往外就走。公胜忙喊道:“圣僧请把千佛衣带去罢。”济公举手道:“千佛衣我已取来了。”公胜掉头去看千佛衣,果然不在原处,转眼再看圣僧,也不知何处去了,心中暗暗称奇,忙将柬帖放好。暂且按下不提。
却说徐国舅到得慈宁宫,见了太后并五贤王,见礼已毕,就在旁边坐下。太后近月与往日不同,但见笑逐颜开,四面照察了一会,便问国舅道:“那事安排得如何了?”国舅道:“诸事齐备,专候日期。”只见五贤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