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圣安,就锦墩坐下。就有太监由御座起次献了香茗,又每座前献上面点四式,济公也不谦礼,就伸了钉钯手,筑了一个向嘴里一塞。那知今日这点心却是素的,济公本不对味,兼之才由蒸笼上拿来,内中馅心滚烫的,此时整个咽又咽不下,吐又吐不出,那点心在嘴里就同打秋千差不多。恰巧皇上在上面说道:“圣僧起身,倒也突早。适才朕着宫监到渌猗亭打听,并分付不许惊动,不料圣僧也就老早到来。”济公道:“陛下圣恩,僧人感激不尽。但僧人所以老早到来,却亏去的那位宫爷,狗天爷地骂起来的。僧人若不因他叫骂,只怕此时还睡着呢!”皇上一听,勃然大怒,忙向左右问道:“是谁到渌猗亭传旨的?”但听旁边回奏道:“是新补慈宁宫总管丘奎。”皇上道:“着将丘奎发交刑部,照违旨侮圣议罪。”自有侍卫将丘奎拿下。
济公正待上前论救,忽听外面三声炮响,乐鼓齐鸣,走来一个太监跪禀道:“启奏陛下,太后同两宫娘娘已经登辇,专候陛下起驾。”皇上当即出位,太子同五贤王也跟着起身。济公想道:“今日晦气,只怕今天庙里皆是素菜,俺大约是要忍着饿了。”没精打彩的也只得跟随出了外宫,走到前殿回廊之下,但听外面炮声、号声以及鼓乐声、吆喝之声,耳朵里闹个不住。便有那管舆的侍从走来请济公升辇,心里暗道:这样一个邋遢和尚坐在这驾宝辇之上,走到外面实在不太好看。就此意念一动,搭眼再朝济公看去,但见他身穿御赐绣金盘龙千佛衣,头戴毗卢帽,脚踏老黄叉口僧履,项中一挂楠香木佛珠,脸上放出那又红又白的光彩,反转认不得他,在那人群里找邋遢和尚,说道:“奇了,圣僧何处去了?”济公笑道:“不要找,邋遇和尚在这里呢!”那管舆的侍从这才明白,忙扶他升了莲台花辇。前面也是满朝銮驾、对子马、御林兵,辇前千佛伞下,十六名太监打了宝盖长幡,八名太监提着宫灯,八名太监端着提炉,浩浩荡荡,好不热闹。出了大内,穿过午门,到了西城门口,又听得远处轰轰的炮声。旁面扶辇的说道:“快走罢,太后的圣驾已进了庙了。”济公看那六街三市,一家家铺面关着,那门前伏着、楼窗上伏着的人,就实在不少。看官,大凡皇驾出外,本该辟除道路,何以此回许人观看?列位有所不知,此回皇上出外,也是照旧辟除;但到御驾过后,各家也就开门专看圣僧。所以到了经过之处,就觉得街面上的人如同看会一般。
就此纤纤徐徐出了西城,沿湖又走了许久,济公在辇中抬头一看,但见前面一座大庙,那庙门上一块石匾,“敕建大成庙”五个大金字映着那初出的太阳,真个金光夺目。济公到了庙前下辇,也是通的通的放了三声大炮,早见里面跑出四位差官,迎上说道:“某等奉金御史的命,迎接圣僧进内。”济公便随着进庙门,但见中间塑了一尊弥勒佛,后身塑了一尊丈八韦驮,两旁塑着魔家四将,那金刚裆下足彀一人进出,就同圈门差不多的。走过大门约有半里路,一段磨砖甬道,一面钟楼,一面鼓楼。走过两道,就是二门,门前一座石牌楼,两边石柱上有彻赐楹联一副,题着道:
幸盛世澄清,游览西湖风月;
谢圣僧法力,维持大宋江山。
中间塑了“御赐龙藏”四字。二门里两旁塑着哼哈二将。出了二门,两廊下便是斋堂、客堂、挂单房、库房之类。当中一座月台,上了月台便是大雄宝殿,殿上三尊大佛,左右十八罗汉,后身塑着个悬崖峭壁的海岛、正中莲台上立着观音大士,左有善方,右有龙女。出了正殿后门,便有矾石坡合,约三十多层,上面建一高阁,当中一块横匾,题着“藏经阁”三字。济公一路看来,觉到收拾得也十分齐整。至于戒台、憎寮、念佛堂、祖师堂之类,皆另有去处,但不在此时济公走到之地,我也不细说了。但是四名差官,领着济公定至藏经阁坡台下面,就见上手一个朱漆大门,上面横匾刻了“圣驾行宫”四字。一众御林军皆扎在门前。下首一个月宫门,上面横匾刻着“丈室”二字,那官差便领济公从下首走至丈室。迎面小小的四扇天蓝洒金的屏门,进了屏门由旁边一腰门进去,便是五开间的大厅,厅中一切陈设,自然精美异常,这也不须交代。
济公至此,那官差便邀请入座,早有听差的送上茶来。济公今日看得这些装模做样的十分委屈不过,暗道:今天照这样看来,狗肉、烧酒是断乎没得吃的;该因也是命里注定的,今日是我济颠落难的日期!正然闷闷沉沉的在那里痴想,忽见两个武官带着一个和尚进来,四面张张望望的就同寻人不着的样子,反转济公起身招呼道:“快来快来,你们是甚时候到这里的?”那两个武官同一个和尚朝济公看了半晌,不觉失笑道:“原来这就是师父,我们都认不得了。”说罢就行了礼一旁坐下。看官,你道此三人是谁?那两个武官就是陈亮、雷鸣,那个和尚就是在平望新收的徒弟悟真。陈、雷二人虽跟济公多年,从不曾见过这衣冠齐楚的样子,所以不敢冒认。至于悟真,不过在张钦差行辕见过一见,更觉不甚清楚。心里想道:我记得在平望时见这位师父,真个邋遢不过,怎么今日这样阔调的?在此正然疑惑,只听济公喊了一声:“悟真,我且问你,你不必疑惑邋遢、阔调,你怎么访到这里来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