呆。
看官,你道这是一回什么原故?只因江南同安徽搭界的地方有个洪泽湖,这湖同淮水贯通,内中有一大鼋已住在这湖里五万多代,奈因生数众多,恐湖中容纳不下,因此分为五支,在淮河一带居住。但这淮河每到秋水泛滥的时刻,江北低田都被淹没。到了宋朝宋仁宗的时候,范文正公就招工筑了一转湖堤,又就蓄水的地段设了五坝、但五坝同湖堤筑起之后,百姓是乐煞了。独是这老鼋一家是苦死了:一者把河路隔断。弄得个父不得见子,祖不得见孙;二者他通族逐年的养活,当先未有堤坝,皆藉秋水把人家田内长熟了的稻子冲下来过活,到了堤坝造成,真就同关起门来喝水一样,老鼋急的没法。所以到了秋水泛滥的时候,他就带些鼋子鼋孙推波助澜,总要把五坝之中冲开一两坝来,收点现成粮食才得过去。这年八月十六夜,潮水大涨,老鼋就势作起怪来,把车罗五里二坝一律冲开,湖堤上的官星夜的就飞报进京,一面报告水灾,一面请工打坝。皇上因春间平望水灾,张允明办理甚善,就降了道圣旨,着张钦差就近抚荒兼饬督工打坝,嘱其细心查察,如有水怪等情,即行立时剿除,以免后患。
那知这道旨意一下,老鼋正同些子子孙孙吃吃要耍的快乐不过,忽然心血来潮,连忙指指一算,说了一声:“不好了!我的对头到了。”暗道:这张铁差利害异常,加之还有个济公和尚帮他做事,我必须想个主意,把他弄得不来办理堤工,方可无事,俗说成法不是法,我却到平望走一趟,再作道理。主意已定,便由洪泽湖进了漕河,由漕河直到江口。这日到了平望,正是张钦差陪济公在家里捉妖,不在行辕。老鼋已访得清楚,但无法可以阻止他的正事,要叫他害病吗,暗中作祟不过一时,他病好了还是要管的;要是叫他丢官吗,他现今是皇上的爱臣,恐难扳摇得动!此时老鼋变做一个渔翁样子,在江口踱来踱去,竟想不出一个主意。直到太阳已落,就想在江口暂住一宵,再碰机会。候至黄昏过后,慢慢的走至滩边,现了原形,“笃”的望水里一跳,把一个头昂在水面察看江景,就沿着江边划来划去。将近起更的时分,觉到岸上的行人也少了,水上的来船也希了,暗道:今天大约是没有机会,就此把个头朝水下一缩,预备养养精神。不料忽然的一只大船从身上经过,被那舵子一扳,可巧把个老鼋翻了个肚皮朝天。老鼋好生闷气,忙滂了几滂转过身来,就探头出了水面,望一望究竟是那样一只船?就此抬头一看,不禁心中大喜,原来这只船就是由京里下来降旨到张钦差的。老鼋想道:张钦差既不在行辕,我何不变做他去,把个旨意接到手里,赏他个飞跑大吉,到他本身回来,他虽晓得有旨意到来,却不晓得旨意上什么说法,弄得他没头没尾,又不好做事,又没处去查,自然而然的他张钦差就有个不遵圣旨的罪过。那时皇上大怒,自然就撤了他的差使,不是我们这个对头星就可以让过了吗?打算既定,他就暗暗的走上江滩,摇身一变,一径奔行辕而来。
到得行辕,一众差役家人见主人青衣小帽回来,也无灯火,随即就便烛火抓了一支,上前照路。假钦差道:“我不要照路,你赶紧预备香案,马上圣旨来了!”大众自然备办香案。假钦差就走至后堂,夫人、小姐就迎上问道:“午后我们着张三过江,你可曾遇着吗?”假钦差道:“何尝有个张三过江,大约多分是来去两不遇头了。”小姐又问道:“爹爹,家里那个缸片精被济公圣僧捉住,现了原形。这缸片究属有多大呢?”假钦差道:“还谈这个秃驴,我今日才晓得他只会骗了吃,原来一些本领没有。他见了缸片精两手就抱住个和尚头,深愁被缸片砸开,假里假气的画了些鬼画符,念了些倒头经。恰巧这时候猫子由屋上经过,瓦片响了一响,他喊了一声‘不好’!抱住了头一溜烟的走掉。你们想想,这个秃驴不是要把人气死了吗?”夫人又问道:“昨日他同你说,家里那四个假和尚究竟怎样的呢?”假钦差被他没头没脑的问这话,就不知怎样回答。
恰好外面一众家人奔进来说道:“启禀老爷,外面圣旨到了!”假钦差就随即跑到外面,见香案已设得停停当当,下旨的内监站在正中,两旁站着差官。假钦差也不等候礼生赞礼,他跑到香案前,就向下一伏,把头点了几点,然后昂着头同鳖鱼似的,两只眼睛骨辘骨辘的望着太监。一众听差的看得这样,暗暗诧异。恰巧来的这个太监,也是头一次出差,不懂京外官员接旨应派那样仪节,也就不来考较,把个圣旨宣了一遍。假钦差也不谢恩,爬起来接了圣旨,暗暗朝怀里一收,同太监走进厅屋,敷衍了几句。见太监要讨程仪,他就作了个法,送了五十两一封银子,可算代张钦差会了个小帐。太监见了这许多路费,真个喜出望外,随即就告辞上船。假钦差送出辕门回转进来,预备定一定神就要逃走。忽见家人进前说道:“请老爷进去晚膳。”假钦差一听格外欢喜,暗道:真个今日的运会到了,我老鼋在世上几千年,不曾有过这样标标致致的妇女陪我吃过一顿,难得碰到这个便宜,且让我吃他一个合家欢也是好的。当下跑到后面,朝上座上一坐,谈谈吃吃好不自在。
忽然外面脚步声响,假钦差晓得不妙,定神朝外一望,见前面一个金甲神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