秃头奴按户散赃银
话说济公照会造桥的工人,预备了几只大缸,包管他们按顿自有饭吃。有几人到了吃饭的时刻走到缸前一看,还是几只空缸,便有心取笑,走到工场上面喊道:“你们快歇手啊,那缸里的饭菜都候冷了!”大众一听,便人山人海的,每人拿了两只碗一双筷,推推拥拥的都去赶着吃饭。这几个谈谎的都躲在旁边,笑得要死。可也奇怪,那一众的人才走到缸前,那缸盖上果然热气腾腾的。大众把缸盖揭开一看,只见两缸饭,夹一缸菜。委实上白的好米,那莱虽然粗鱼笨肉,也弄得很为有味。可怜这番工人,平日间十天有九天吃不饱,今天吃着这个白米,自然是欢天喜地。当下这些工人好不自在,暗暗议论,以为这和尚一定是仙家。内中有一老者道:“你们诸位,由今日起,只要蒙着头去过,不准胡猜乱讲的。就便是个仙家,他们真有道理的人,最怕的妖言惑众,一经被人识破,他便就要走了。那便这样好菜好饭的就没处去吃。”大众被这一吓,那个还敢开口。果然到了一顿,都有得吃。还有一件奇处:今日就便多三十五十人,那缸里的饭菜也没有个不彀;就便少三十五十人,那缸里的饭菜也没有个有馀。就同量过人家肚皮煮的一般。
就此忙了有一个多月,那桥工已经忙得要完工了。济公这一日在厂房里酣呼大睡,到了吃饭的时候还未起身。大众也不敢喊他,一个个的走到大缸面前,只得揉揉肚皮,叹一口气。到了未牌向后,济公这才惊醒。走到外面,向大众工人哈哈的笑道:“有趣,有趣。俺睡了一觉,带累你们都没有饭吃。但有一层,如今饭是极容易的,独独菜是没处去买了。也罢,俺来想个主意。”随即喊了两个小工,每人取了一个箩头,用竹竿绑了一个柄,一同走到江滩之上,将刨下的木花统统倾在江里。但因浮在水面,没得下去。又将江滩上碎石抓了一些,将木花打到水里。然后分付小工,用箩头在江边上就同兜鱼似的,果然一兜一箩头的大鱼。到了吃的时候,委实其味甚美。看官,你道这是样什么鱼?就是黄鱼。起先本无这样鱼种,就由济公和尚化出的这笔鱼,一时不曾取得尽,在江海之间传留下来的。所以这样鱼吃下去,最是作渴,木能生火之故。且至今黄鱼脑中还有两块石子,俗说是黄鱼的牙齿。世间的物类岂有把牙齿长到脑里的说头吗?这可算就是济公和尚用石子打木花遗留下来的一点圣迹。
但那宋朝末季,天下扰乱得了不得,因何还兴这样的大工,造桥修路的呢?列位有所不知,只因济公三进慈宁宫,就有那太监邱奎,因离间骨肉,忤慢圣僧,不是问了一个监禁的罪过吗?这邱奎虽然在宫里当个散职的太监,家中却豪富不过,自从济公出宫之后,家中便时时设法想代他脱罪。无如那时寇侦主持政事,孔式仪主持刑部,委实无法可想。直到去年秋间,孔式仪出了刑部,寇桢因小人用事,朝政日非,也便告老归家。邱奎趁这当子,托金仁鼎四处运动,不但谢了邱奎的罪过,就连在大成庙行刺济公的那三十多个凶僧,除清雅已死不计,其馀也统统赦出。这时金丞相又复用事,委实独掌朝纲。一日内宫诏宴,皇上太息道:“如今金人据淮,广陵、润州一带选送的警报。假如由长江直下,这临安也未必能守。朕前日看长江地图,见那吴淞这地方倒是很好的,与江海皆能贯通,敌人包围不住。朕想也不彰明较著迁都,就在吴淞那地方建造小小的一处宫殿,以备不测。但隔了这一道春浦,究嫌许多不便。”金丞相一听,他也不问这些事能做不能做,有用没得用,他只晓得逢迎上意。想了一想,连忙回奏道:“陛下勿忧。臣照古书上看起来,春浦这地方,起先不过一里多浦面,如今就作为被潮水日刷日宽,至阔不过三里。何不造一座大桥,也不过三四个月就可成功。”皇上见说,又问道:“如卿所言,大约这部桥要花费多少银子才造得成?”金丞相道:“如要石工坚固,非三十万两银子没得成功。”皇上又道:“银子倒是小事,但这个苦差使派那个去呢?”
金丞相一听,暗暗发笑道:委实做了皇帝,就吃下糊涂汤了。这些差使倒没处再好,他偏偏还要说苦!难得他既是这样说法,这邱奎因出狱的事,也还孝敬了我两万银子,我何不借此调剂调剂他也好。主意想定。随即又奏道:“臣想这些苦差,当罚有罪的人充当,正好将功赎罪。现今太监邱奎初赦出狱,正好派他前往。”皇上见说,大喜道:“卿所奏正合朕意!”到了次日,便降了一道圣旨造春浦桥,派邱奎当桥工监督,由外库拨工程银三十万两,归丞相府给发该监督赴工。这个金丞相贪心并不过大,不过落了一半,发了十五万银子把邱奎。邱奎到工之后,处处克扣,以为只要有个桥形,就可以消差。那知春浦下面,究竟是到夹江,水力很大。照这样敷衍办法,怎样吃当得起?所以到了一半工程,忽然潮汛一起,弄了他一个前功尽弃。邱奎只吓得魂不附体。
但邱奎这太监,他有一个朋友,名叫害人精朱六儿。据说邱奎因前阳路断,不成个人道,便用后庭取乐。朱六儿同他行在一起,坐在一起,睡在一起。就连当日收在刑部的时候,邱奎也用了黑费,委实虽坐监坐牢都在一起。这时邱奎出差造桥,也就将他带来。到了潮水将桥工冲坍之后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