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家了?可教人真不懂了。”凤姐道:“这都是小时候干的事,后来为什么出家,我们可也就不知道了。”贾母叹了一口气道:“姑奶奶,我也老的不中用了,又搭着诸事他们都瞒着,不肯告诉我,我只知道一个跳了井,一个撵出去了,那里知道他们有这些钩儿麻藤的勾当呢!”凤姐道:“这些事谁敢教老祖宗知道呢!你老人家记不得了,宝兄弟捱了老爷一顿好打,是为什么呢?”贾母道:“猴儿精,都是你们的过失,像这样的事情,也有该瞒着我的,也有该教我知道的,你们一概瞒的风雨不透的,如今闹的死的死了,出家的出家去了。这会子你才样样般般的说出来了。”凤姐听了,把头一扭,忙取了贾夫人的烟袋,推故装烟去了。这里贾夫人便教丫头、婆子们来,将黛玉寄来的仪物打开,查点清楚,按着分儿,分的分了;该收的,收了。这才收拾摆完了饭,各自随便散散。到了晚上,各自归房安寝。
林公进了卧室,在灯下复将黛玉的禀启展开又细阅,看了一遍,乃问贾夫人道:“我细看女儿书子上的话,竟有些缘故在里头。你听,他说‘偶因一念之痴,遂抱百年之恨’,倒像有什么心愿不遂,抱恨而死的意思。”贾夫人听了,吃了一惊,忙道:“你再念一遍我听。”林公遂又念了一遍。贾夫人听毕沉思了半晌,道:“是了,怪道呢,我只追问到他到底怎么病死的,老太太他们就含含糊糊答应起来。那一日,我记得我问宝玉为什么疯了,鸳鸯就说了句‘总是为林姑娘来么’,凤丫头就忙忙的瞪了他一眼,我就再没敢往下问。今儿说起晴雯、金钏儿两个丫头来,里头也有宝玉,老太太又说凤丫头,都是他们瞒的风雨不透的,‘如今闹的死的死了,出家的出家去了’。仔细推详起来,莫非宝玉也和我们黛玉有什么..”说到这里,又咽住了。林公听了,便将书子一摔道:“若果如此,这个丫头还成了我们的女孩儿了么?”贾夫人道:“老爷也不用着急,我想我的丫头断然不至于此,只怕内中还有别的缘故也不可知。”林公道:“这个宝玉侄儿,我却没见过,不知人材生的何如?”贾夫人道:“我见他的时候,他也不过三四岁,长的原得人意儿。前儿听见他们说,如今竟是第一等的人物儿。
”林公又道:“不知他的学问何如?”贾夫人道:“既能中举,学问自然是好的了。”林公听了,沉思了一会,忽将桌子一拍道:“是了。夫人,我想宝玉侄儿又有才,又有貌,我们黛玉女儿也是有才有貌的,又是从小儿在一处长大的,只怕他们彼此都有个爱慕的意思。后来宝玉侄儿又娶了薛家的女孩儿,这不是彼此都不遂心么?”贾夫人听了,连忙点头道:“是了,老爷猜的真不错。前儿鸳鸯说宝玉出家‘为的是林姑娘’。才刚儿老太太又埋怨说‘死的死了,出家的出家去了’,都是凤丫头瞒着的过失,凤丫头见说到这里,他就推故着给我装烟去了。由此看来,可不是这个缘故是什么呢?”林公“嗐”了一声,道:“夫人,我想才子佳人之事,从古有之,后世相传为美谈。若像《西厢记》上的故事,可就不通之至了。我常和崔判官玩笑,说他治家不严,不想如今竟轮到我头上来了。”贾夫人道:“老爷不必胡思乱想的,只管放心,我们再也养不出那样的女儿来。你想,黛玉如果像了崔莺莺,他又如何能会死呢!我久已有心要在背地里问问鸳鸯,只是成日家鼻子脸子的在一块儿,又不好意思的当着人盘根究底的问他。怎么得一个空闲没人的地方儿,等我细细的把鸳鸯丫头盘问他一番,这件事可就水落石出了。”林公听了,想了一想,道:“有了,后日是清明佳节,阳间的人都要祭扫坟墓,我们这里也要大开鬼门关,放亡魂出入收取金银币帛。我们预备下轿子,请老太太临期在城外游玩游玩,看看热闹,回来再到七十二司、十八层地狱看看那些受罪的人,这就得一整天的工夫。你想个方儿把鸳鸯留在家中,细细的问他缘故岂不好呢。”贾夫人听了欢喜,道:“如此甚好。”夫妻二人计议已定,又说了一会子闲话,这才双双归寝。
到了次日,贾夫人便将林公欲请贾母、凤姐出城游玩的话说了一遍。贾母、凤姐素日最喜游玩,听了俱各不胜欢喜。到了清明这一日,林公便吩咐伺备轿马人夫、旂锣伞扇,预备停妥。贾夫人只推身上不大爽快,不能奉陪,又留下鸳鸯打荷包穗子。这里贾母、凤姐俱坐了大轿,贾珠骑马在前引道,司棋、鲍二家的并几个家人媳妇、丫头们也坐了小轿,潘又安、焦大也骑了马,众星捧月,出府而去。一路上好不威武。
不言贾母等出城游玩,且说贾夫人送了贾母去后,回到卧房,遂将鸳鸯叫到跟前,搬了个小杌子,命他坐下。鸳鸯笑问道:“不知姑太太有什么荷包穗子打的,只管拿来,姑太太教给我打就是了。只怕我的手段儿平常,打的未必能中姑太太的意。”贾夫人笑道:“我那里有什么荷包穗子打的。你且坐下,我有一句要紧的话要问你呢。”鸳鸯听了便侧着身子坐在杌子上,笑道:“不知姑太太要问我什么话,这样机密?”贾夫人道:“前儿那一天,我问你们宝玉为什么出了家,我听见你说了句‘总是为林姑娘来’,你二奶奶就连忙瞪了你一眼,你也就不敢再往下说。我瞧出他那个神情来,我也就不好往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