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起一门亲事来。闵鹏骞向在国子监中肄业,董秀先的叔子作过修道堂助教,两下本是世交。后来秀先点了词林,走的分外亲厚。闵先生因连科不售,遂暂就了此席,亦是借水行舟,仍为自己求名之地。闵先生既在幕中,久知府中喜鸾、喜凤二位小姐才貌不凡。凤姑已许曹探花,无意中偶在董词林前提及喜鸾才貌不亚喜凤。董秀先年才十九,素日自负太高,涩于求凰。虽提过数处,皆不如意。今日忽闻闵先生之言,又因曹紫庭定了贾府亲事,不觉心动。遂再四浼托闵先生来求此亲。
那日贾政书房正坐,闵师爷走来,谈了一会现办事件。后来湾湾转转,将董词林求亲一节,备细说了。后复劝数语道:“董词林才品久在藻鉴,其家世亦老先生所深悉。晚生看这事十分中无一分可摘,叨蒙教下,愿为冰老,成此好事。”贾政听了,心里想道:“怎样这月内皆是来议婚的?难道皆是红鸾照命吗?”因应声答道:“这事很好。但鸾儿是弟继女,须向彼亲母一酌,即为覆命。”闵师爷说道:“老先生台命是极。晚生候示是了。”贾政进内,与王夫人说了,遂与喜鸾母亲商量,亦甚情愿。贾政即对闵师爷许了这头亲事。闵鹏骞通知了董词林,遂即择吉下定,再择娶期,不题。
荣府一连三件议婚喜事,众人忙忙的。倏忽间已到年底;贾琏外边支持,宝钗等内里筹画,从从容容过了年。拜简请席,俱照旧例。
不觉已到上元十五,既赏灯节,又是芝哥儿抓周喜日。荣府内外悬彩挂灯,着实热闹。到了十五,早饭以后,王夫人堂屋里铺了大红毡条,摆上各样抓周物件:贾政因为要试芝哥儿情性可像宝玉,好断后来造就,较往常所备之物,即如脂粉、香泽以及各样顽耍。便多备了好些东西。几乎摆满毡上。
当下贾政坐在一边,薛姨妈、邢太太同王夫人生在一边,琏、环、兰哥儿侍在门侧,史湘云、李纨、李纹、李绮、探春、喜鸾、喜凤、平儿皆在上首站着,邢岫烟因临月未过来,香菱因薛蟠有些感冒,也辞了。只见宝钗从外边抱着芝哥,奶母王嬷嬷、莺儿、雪雁后面跟着,一同走进堂屋来。
众人看见芝哥穿着红锦棉袄儿,配着天青宁绸褂子,胸前挂着通灵宝玉,里面穿的是红绸绵裤,绫袜缎鞋,头上戴顶小卧儿兔。越发显得面貌齐整,浑如粉装玉琢。王夫人心里爱的受不得,即立起身;叫王嬷嬷接过芝哥儿来。王夫人亲自把他放在中间小办坐褥上。王嬷嬷旁边扶着。各房看的丫头、老婆:子,皆远远站定,不许卜前。
芝哥儿坐了一会,忽回过头来,小眼儿看着王夫人笑。王夫人亦笑着说道:“我儿,你要什么,只管拿罢,没人说你。”芝哥儿似懂得的,即将小手把本书拿在手里,看了回,放下。把远远的一颗金印拿来,也看一看,就放在这本书上。便站起来,转把身上的那块通灵玉儿举在手内,就赶着叫王夫人抱了。众人旁边齐声喝采。
当下贾政亦乐得站起来,只是笑。王夫人抱着芝哥儿,疼的脸儿靠着脸儿,口里说道:“我那光耀门庭的儿呀!可不招人疼么。”薛姨妈亦连声夸奖广探春向王夫人说道:“孩儿当日怎么说的来?必应孩儿话的。”众人各自散了。
贾政随到外边,同闵师爷、程相公一班朋友摆席,饮酒,庆赏元宵。
宝钗叫莺儿、玉钏将红毡卷起,各样物事皆收拾过了。王夫人厚赏了王嬷嬷,薛姨妈亦有赏赐。遂把芝哥儿递给奶母,抱回房去。即吩咐备酒,在王夫人房里摆了一桌。薛姨妈、邢夫人、王夫人叫了巧姐儿,挨着坐下,又叫李纨在旁坐了,斟酒摆菜。堂屋两张桌子条着摆了两席,各位姑娘同宝钗、平儿坐定,玉钏、彩云在房内伺候,莺儿、雪雁、素云及跟探春的小螺,皆忙伙着堂屋里送酒摆菜。因吃节酒,王夫人说给李纨,不用行礼告坐。大家遂即任意饮乐,便说起芝哥儿适才事来。直吃到月光满院,灯影在席,大家脸上皆带几分春色。正是酒落欢肠,钟上已交子正,才用毕饭。漱过口,同吃了茶,薛姨妈起席,同邢夫人皆起身回去。众姊妹又到宝钗房里,现沏了一壶好茶,喝完才各自归寝。
灯节已过,接着开印。贾政衙门有事,一连数日,多不在家。董词林处差家人送了吉书,托闵师爷送到贾府,贾琏当面接了,交给王夫人,好与贾政看。吉书上写定了二月初八日卯时过门。曹探花处,从旧岁就定了三月十六日。鸾、凤二位姑娘,一齐出门。荣府置备一切装奁,诸亲友皆送礼来陪嫁添箱。
说着到了二月。这年正值恩科会试,初六日,各位大员、翰詹科道及考过差的部属中书等官,齐集午门听旨。谁想闻翰林、曹编修皆点了内帘同考,幸而董秀先因教习期尚不满,未经散馆,不曾点着。初八日,大吹大擂,用簇新一顶花轿,路上放着百子花炮,自家骑着红缨白马,亲到荣府行亲迎礼,来娶喜鸾。贾政亦穿着吉服接人,在书房盛席管待贵客。酒三巡,菜八味。只闻一派细乐吹到书房门外,董词林起身走到上房,拜贾政、王夫人,执子婿之礼。贾政、王夫人受了二礼,转身到新人门前站定。跟来家人送上小镜子一面,董词林揣在怀里,喜鸾顶着彩袱,两个婆子在旁扶着出了门来。董词林即领亲先往外走,十二对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