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不能穷也。”
正说间,宝玉走了进来,道:“你们躲在这里。”黛玉道:“你该替宝姊姊道喜。”宝玉道:“道什么喜?”黛玉将方才的事,告诉宝玉,宝玉忙与宝钗道喜。莺儿回道:“奶奶该吃饭了。”黛玉道:“正说得高兴,何不就在此吃饭!你去拿了奶奶的碗箸来罢。”宝钗道:“也罢,我亦懒得走动了。”宝玉道:“姊姊既懒得动,今儿就在这里歇,我们晚上作竟夕之谈。”宝钗道:“这如何使得!你们新婚燕尔,我来搅扰,岂不成了个恶客了!”青棠微微笑道:“姊姊是断不肯的,若肯,倒是个佳客哩。”宝钗道:“妹妹,你同我到那边,歇,我们细细的谈谈,只怕你嫌我那里脏。”青棠道:“姊姊不嫌我,我就去。但这几天恐怕不便当。”宝钗道:“有什么不便当?”青棠道:“只要姊姊不嫌,今儿我就去。”黛玉微微一笑。宝玉笑道:“姊姊,说定了不要翻悔。”宝钗道:“这有什么翻悔的!”紫鹃道:“饭摆好了,请两位奶奶。”
宝钗携了青棠手出至潇湘馆。宝钗首座,黛玉坐在肩下,宝玉对坐,青棠在上面。黛玉叫莺儿、紫鹃都坐,在下面。一回吃毕,啜茗倾谈。宝钗道:“我今儿如读异书,开我茅塞,不是拜了姊妹,竟是拜了师傅了!。我过天要备一小酌,请大嫂子、三妹妹,大家听听。”黛玉道:“为什么单要请他们两个?”宝钗道:“他们两个与我脾气相似,也是不信的。若史大妹妹、四姑娘、我们二嫂子本是信的,便不必请他。”宝玉道:“这回子我就去替你邀来,何必另日呢。”说着,站起身,出门去了。
黛玉道:“今日妹妹登坛说法,恐怕天花乱坠,要下满了这院子哩。”青棠道:“我说鼓儿词替奶奶们消遣。”宝钗道:“妹妹怎么又称呼奶奶,该罚什么?”青棠道:“回来奶奶、姑娘们来了,还要称奶奶呢。”宝钗道:“妹妹久历尘寰,可还一一记得?”青棠道:“就象梦里一般,也有记得一二的,也有全不记得的。大抵人世所有的境界、所有的事变、一切悲欢离合、贫贱富贵、吉凶祸福、疾病死生,无不备尝,才能厌弃归真,仍返幻境。”宝钗道:“约略有多少时候?”青棠道:“我在忉利室中不知岁月,及发至幻境,转入轮回,更是模糊。此时追想起来,汉朝:唐朝、宋朝的年号事迹尚依稀记得,一一想来也有几千年了。”宝钗道:“妹妹历炼了几千年:又在仙姑座下苦行修持,如何尚生尘念,复惹情缘?”青棠道:“情之一字,贯彻天人,惟圣贤仙佛能得其正,此外,都不能无所偏倚。情之正者,即是性,大《易》所说,洗心退藏,寐然不动。惑而遂通天下之故。圣贤仙佛都是这般光景,性与情合,不啻无情,而实为情之至情”,下此则情彼其情变生因缘。自诸天、外宿以至岛洞群真,皆为所包。情动缘生,便难解脱。至于吾人,从色欲中来,情缘更为事惹,孟子说:“食色性也。”所以圣贤宽其礼以处之,严其法以防之。仙佛亦然。情天有万古不老之春,孽海有千劫沉沦之狱。我的招惹,原不由人道,只为本性牛含着一点情根,以致忽然妄动,磨折万端。究竟苦多乐少,故但能收敛,未得消融。幸而本性犹存,不至沉迷不返。若世人早已化为乌有了。”宝钗道:“妹妹几千年备历诸苦,便应心空性寐,何以反不能消融?”青棠道:“那苦的时候,原是心空性寐,一念不生;及至苦趣过了,不觉又触境生情,以此知其根株未断。”宝钗道:“妹妹,此处人世,比以前苦乐何如?”青棠道:“此处人世,有乐无苦,乃仙姑格外成就之恩,非从前可比。若能从此将久痼情根消融尽净,便可勉希大觉了。”宝钗道:“依妹妹说来,欲断情欲,反须从情欲中求之。这个道理,。似乎圣贤仙佛都未说过。”青棠道:“姊姊天分极高,宿根未昧,这一驳就已悟到真处了。要晓得,情欲一事,世人忽之,圣贤仙佛反不敢忽,看作一件大事,再三设法,开导防闲,引人移情复性。无如世人昏里不解,昧却圣贤仙佛一行苦心,以致变幻多端,沉迷难返。”
正说着,只见李纨、探春、惜春、湘云都说笑而来。黛玉等起身让坐,湘云道:“听说棠仙在此开讲,我们特来恭听,不知讲的是何经典?”李纨道:“我们凡人恐怕听了不得懂呢!:青棠道:“这是二爷赚奶奶们的,我晓得什么呢!”众人坐下。湘云道:“讲到那里了?”宝钗道:“讲到你身上了。”黛玉不觉失笑。湘云正要不依,宝钗道:“宝玉呢?”听得背后说道:“在这里。”宝钗回头,见宝玉站在身后,笑道:“你几时进来?怎么不言语!躲在人背后做什么!”宝玉道:“我进来,你们都看不见。我只好在旁边躲着。”宝钗道:“你把以前棠仙说的话说给大家听了,然后等棠仙再说,方可贯,串。”宝玉道:“以前说的什么话,我并没听见,还得请姊姊说。”宝钗道:“我真糊涂了。”黛玉道:”依我说,不必再述,听各人随问随答最好。”湘云道:“方才说了什么,宝姊姊竟往我身上拉扯!”宝钗道:“才说太虚幻境的事。”湘云道:“我竟不知太虚幻境是怎么样,姊姊快些说!”宝钗道:“我本来不请你的,你看他急得这个样儿!”湘云道:“你不说,我就去了。”黛玉道:“姊姊权作首座,敷演一番罢。”宝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