翟云峰夫人又是个好人,从那年别了月娘至今十载,听得月娘到京,恨不得一时相见。
问了玳安,知有玉楼都在一搭,连慌抬了三顶轿子,使丫鬟莲香领着,到了寓所,把月娘、玉楼、小玉一齐请将来家。
又使管家请将孝哥来,蜜食素菜,里外摆了两三桌,吃了三日不放。
月娘急要辞回,云峰道:“如今有上临清解米的回船,起一路官批。
既是我的亲眷,再不消费事,送恁去吧。”
不二日,兑出四百两银子,月娘还不肯受。
怎奈一路盘费了玉楼许多银子,回家又没路费,玳安劝着,只得收了。
次日登舟,一家人口上船,不消半月到了清河县,在毗卢庵住下。
雪涧禅师早已先在庵上,修得山门、大殿、禅堂、配殿,一进五六层,内外有五六十僧众。
挂了接众的磬板,似大丛林里规矩。
月娘暂在后方丈独宿一宵。
早有王姑子知道,请在王杏庵家新舍的尼庵暂住。
明日,玳安到城里旧宅子一看,倒得只落得一座高房,前楼和花园、翡翠轩俱拆成一片平地,也没墙垣,做了个大路往来人屙屎的去处。
问了旁人,已换了三个主子。
张监生、尚举人死了,卖与刘学官公子刘进士,招人住着,通没修理。
玳安走到刘进士家,正遇在家,进去见了,说主母、相公一向在外,回来要赎这旧宅居住。
刘进士公子乃天理人家,又系旧交,即查原契是三百五十金,情愿许赎,就少些也不妨,日后补完。
玳安谢了回来,禀知月娘,将前日云峰的银子取出,一天平兑了三百两,待搬过去再完。
原来玳安心里记的,当初沈乞儿讨饭,西门庆托梦一项银子,久埋在高房上,取出来可以完事。
刘进士收了银子,玳安请月娘、玉楼过狮子街旧宅来。
月娘不肯,道:“等收拾完了,过去不迟。”
使小玉、玳安先上宅子里支锅盘炕去讫。
到了半夜,玳安叫小玉起来点灯:“我这门坎下有一窖银子,是我当初埋下的。”
小玉不信道:“天生扯谎的精,有银子你还等到今日哩,不知几时拿去另寻老婆了。”
玳安道:“你跟我来。”
小玉提着灯,把前后门关了,玳安才使铁钉一剜,取起大方砖来。
哪有当初埋的银子,只叫得苦,想是被人掘去了。
取将铁锹来用力一铲,只听扑通一声,是一个大井口。
把玳安吊下去,有三尺深,都是金砖元宝,一层层排满,取出一锭来,八个大字,即是汴梁所埋之物。
夫妇二人才向天拜谢,说天赐财神,情愿舍了修塔建寺。
依旧掩埋了,不提。
到了次日,叫将土工来,把花园、翡翠轩一带分为两院,做一观音庵,另造起檀香像来。
请月娘、玉楼过来住。
贲四家两口闻得月娘回来,买礼来看。
隔了十年,都老了,时常做伴。
问道老冯死了,月娘别招了两个贫婆做饭服侍。
玳安取了几筒白蓝布来,换了月娘、玉楼的衣服。
自己买个驴儿,也换了一件布道袍。
常到毗卢庵看了空,听些佛法。
叫将贲四来,把狮子街旧典当铺开起,油漆得一时崭新。
一县亲友闻得西门官人母子回家,又赎回宅产,修理一新,不知家里还有多少银子,才取出来用,就有李智、黄四等一班儿来行贺,引诱玳安做些生意。
玳安俱辞了去,却上东京谢了翟云峰一分大礼。
云峰说:“你家没有主子,寡妇孤儿又都出了家,这乱世如何支得住?
还该做个小小前程,撑持门面。”
因此叫他纳了一百二十两银子,在东京锦衣卫里做个旗牌官,还顶着西门大官人的缺,只不管事。
因此玳安随了姓,满县人敬他忠义,又有家事,都呼为小西门大官人。
从此度起日月,富倍于前,又修起西门庆的坟墓。
那日,和月娘、玉楼、孝哥、王姑子、小玉,随着一同上坟,回到毗卢庵来参雪涧长老。
月娘说起当初曾舍一百八颗珠在这里,薛姑子死了,寺上两遭了火,不知落在谁手里。
雪涧禅师大笑道:“珠子倒也有,可惜连我一件衲衣偷去了。”
了空看着雪涧又笑道:“有了珠子就有了衣,有了衣也就有了珠子。
只在眼前,不消寻觅。”
说毕话,取出一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