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了半日,受用不荆张邦昌才知道做皇帝的光景这等滋味。
早已月上平台,照的画阁朱扉如珠帘玉箔相似。那季夫人已将抬来御宴摆在大理石方几之上,安了一张龙榻,绣垫香墩。侍女们竺萧奏起,真如天钧仙乐一般,这张邦昌就是一死!吹的魂灵儿从头顶里不知走到那天上去了。李夫人奉上西洋贡的一只琥珀大桃杯,斟上江南惠泉香酝,李夫人才取过一枝紫竹,轻吐朱唇,吹起关山调《梅花三弄》来。官人执牙板相随,真是引凤招凰,凝云度曲。邦昌又是一死!
吹的心眼里从脚根涌泉穴,不知麻到那国里去了。一曲未尽,在傍官女贯会逢迎,送果送膳,斟上一杯又是一杯。邦昌原没酒量,不知天高地下,醉眼蒙腾。起来小净,就捧过金盆浴了手,又转入一个暗暗小阁子去,却是围棋。李夫人摆下棋子与邦昌对着。原来夫人是国手,看这邦昌棋低,故意平了。又斟上一大玉杯西域贡的葡萄酒,听了一曲琴。
这邦昌从来不曾过这一日,意足心满,乐极兴动,不知不觉与夫人握手谈心。这夫人也就细腰偎近,忙取手缝的淡黄半臂来要与邦昌更衣。那邦昌不知宫中更衣就是行幸。那时月色正中,官女知趣,俱在平台上不敢进阁。李夫人早把邦昌外衣解去,自己倒入怀中,解下那贴肉一件罗衫来,替他换上半臂,露出雪自的肌肤。李夫人上前一把搂住,忙叫亲亲不迭。邦昌只得倒在御榻上边。原有卧枕、倚枕大小不同,堆在床边,这李夫人脱去底衣,透出香肌,高悬玉户,这邦昌又是一死!却是连骨酥麻,从心到肺跳在香水池中,不知死在那里去了。原来官中行乐,房术甚多,俱是奇方秘药。幸夫人早将香药入炉,暖如春水,香似幽兰,岂是人间常味!可怜那邦昌不曾经此,反惊的一泄而尽,把夫人久旷之情无可发泄,不觉罗衫透湿,怏怏而起。有一词《减字木兰花》:桃源惧入,春在落花流水处。洞转花溪,未到春归路已迷。乱红深浅,欲听啼莺声更缓,暮雨云横,但听花间滴露声。
原来金兵围汴,哄诱徽宗父子入营讲和,怕那宋家勤王兵到,因此劫着二帝连夜北去。只传了后妃王子们随驾,那金人大兵到底不曾入官,这官中陈设的宝玩还有来动的。张邦昌虽伪受金命,即是看家奴一样,怕金人回汴留作行宫,也不敢动内里的分毫。若论邦昌臣子尽忠的道理,不死就该逃了,虽死也不可受命,这是第一着;就要全一城百姓,不能逃躲,暂时领受,待粘没喝北去了,即时还归臣职,请孟后临朝,自己赴行在请罪,听高宗遣大将留守,这是第二着。为人臣子,有死无二,除此二着之外,再无个骑两头马的道理。就如一个寡妇,被人强逼成奸,虽不是本心,日后奸夫去了,还听那奸夫看守他的门户,何面日回来见他的丈夫,自然是该死的。如今张邦昌乘机受命,便说他是天赐的皇帝,私入官禁,僭用嫔妃,分明是臣奸主后,子纳父妾一样,禽兽所不为,天地所必诛!见那臣民不顺,又无兵马可守,才请孟大后临朝,又归了臣位,却私自入宫淫污御榻。
世上岂有这个傻呆?岂有不死的理?后来孟娘娘过了江,奏知高宗,把李夫人用非刑供出口词来,火暇死了李夫人。将张邦昌明正典刑,剐之于西市。史书上记了一行日:“张邦昌伏诛。”从古来,奸臣不少。王莽、曹操、董卓、朱温,都是自家取天下,不顾那君巨大义,止有张邦昌、刘豫替人做奴才,不免名灭身死,把自己妻女都被金人淫污了,贻笑千古,怎及得操莽奸雄还成的一个事业。此是昏主叛臣一段公案,却从淫污中来。所以收入《感应篇》中,讲由这亡国杀身的因果。不知后来何如,且听下回分解。
游戏品
第二十回 李银瓶梅花三弄 郑玉卿一箭双雕
钟离祖诗:
生我之门死我户,几个惺惺几个悟?
夜来铁汉自寻思,长生不死由人做。
吕祖诗:
二八佳人体似酥,腰间仗剑斩愚夫。
虽然不见人头落,暗里教君骨髓枯。
佛经道书先从断色欲入门,我儒家也只讲个寡欲。
看到屎溺穴中,真是轮回种子。
却说翟员外和一起帮闲子弟在李师师家厅上吃茶,忽然见银瓶掀帘子上花园里去了,不觉魂飞心荡,恨不的一时到手。托那侍儿巫云和师师说,要出一百两银子梳拢银瓶。巫云笑道:“我不敢提起,怕瓶姐知道骂我。你叫帮闲的郑玉卿来探探太太的口气,我才敢说,”原来郑玉卿才十八九岁,一手好琵琶,各样子弟六艺无般不会,又惯会偷寒送暖,自幼儿和人磨光,极是在行。人物又好,手段儿又高,汴京巢窝里有名帮闲小官,自从他父母双过了,千金家事嫖得精光,人只叫他作小郑千户。金兵乱后,又袭不得职,终日和人在巢窝里鬼混。那日在家,翟员外进来坐下,央他和李师师提那梳拢银瓶的话。郑玉卿摇了摇头道:“这件事休看的容易了,倒要费弯曲才得到手。你休看作是门里人,指望一说就成。皮狐打不成,还惹下一身臊。李师师是个见大钱的,把这银瓶娇养的比自己女儿还重十分,动不动说是道君选过的妃嫔,就是一位皇后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