个法儿道:“你家还有这只肥鸡。
昨日赵大爷在布店里,使管家拿五钱银子去买一只雄鸡做药引子,再找不来,要打家人,央我说情才饶了。
哪得这一只鸡来!
赵大爷的性儿,每饭要鸡吃了。
没有鸡汤再不吃饭,丢下碗就走。
因此,他家知道性儿,每饭要宰鸡的。
有一件极通情,吃了人家一顿好菜,先赏一二两银子,才算春资。
倒是个使漫钱的好人,休要慢了他!”
虔婆听说,忙把鸡宰了,又寻出几碟干枣、柿饼、瓜子、核桃,摆在桌上。
等到过午还不见到,自己又到门首立了一会道:“该来了!”
哄着郑春去街头上看,“休要错走到别处去了。”
他却进来叫出郑爱香儿,在门首等着,自己进得屋来,叫虔婆去借张椅子来,好与赵大爷坐。
都哄得去了,伯爵把烧酒、馍馍吃个罄净,见锅里鸡熟,推去尝汤,吃了一半,袖了一半,往外飞走。
望着爱香道:“等我自己去迎他,不知是哪里耽搁了。”
一直往街头去了,见郑春说:“今夜万万休要留客!
我一去就来。”
摇摆着去了。
郑春一家等到昏黑,什么是个人影儿?
看了看锅里的鸡,只有半锅汤,连骨头也没了。
桌上四碟果子也袖去一半,才知道这应花子穷得几日不见饭,故意来骗这一餐。
大家又笑又恼,不提。
却说伯爵因二日无食,寻出此计骗了郑爱香家。
回到一间破房子睡下。
只觉眼中疼如刀割,热血直流,不消二日,两目对面不见人影,才知:“是我生平伤了天理,该有此失目之灾。”
即便寻了一根竹杖来,往前探路。
一日遇着一个人,骑骡子骂小斯,不觉把伯爵撞倒,忙下骡子扶起来,道:“我不知是二叔,一时误失,得罪。”
伯爵听得声音是开盐店的黄四,就一把扯住袖子,满眼落泪,再不放手,道:“你当初在西门庆家,为做盐结债二三千两,我也帮衬你来。
后来你丈人着人告在按院,为人命官司,我也撺掇着西门老爹,替你完了,不曾知谢我。
如今你做了大盐商,就不认得你应二叔了。
我和你讲到官府衙门里,你也找我十数两银子。”
黄四见他穷了撒赖,只得解开银包,拿出五两一锭银子,道:“二叔,你且拿去买件衣裳穿,等闲了,我请你老人家过去住几日。”
伯爵接了银子,才放黄四去了。
寻了对门姚二郎来,替他凿了三四块,买了一床被,一张狗皮褥子,又买了一张旧弦子,使了三钱半银子,郁大姐死了,买的她家的。
你说要弦子何用?
原来伯爵失目之后,想他当日和西门庆所为的事,没有一点好事,以致今日失明,老无所归,不久定做饿莩,如何是求食的法儿?
平日学了一套走街的《四不应?山坡羊》弦子,遂把一生事儿编成《捣喇?张秋调》,好劝世人休学我应花子没有后程。
到了次日,把弦子背在肩上。
走长街,募小巷,一边走,一边唱。
这一县人谁不认得应伯爵,倒是好笑。
到了西门庆家旧宅门首,那时张二官人乱后死了,将宅子卖与尚举人,赁做当铺。
伯爵来坐在一条凳子上,弹起弦子来,围了一街的人。
先说道:【西江月】天道平如流水,人心巧比围棋。
聪明切莫占便宜,自有阴曹暗记。
落地一生命定,举头三尺天知。
如今速报有阴司,看取眼前现世。
(白)今日不说古人,难言往事,这一套词单表山东清河县出一个富豪,名西门大官人,单讳个庆字,绰号四泉。
他为人从破落户起家,贪财好色,结贵攀高,家财有十万之富,后房有三美之色。
一个名号金莲,一个名号瓶儿,又有使女春梅,各有专房之宠。
后来因西门庆纵欲身亡,三妇俱丧身非命,编成《金瓶梅》小曲,奉劝来人。
【山坡羊前】(唱)清河县出了一个好汉姓西门来名庆,他是个破落户出身,好管闲事,包揽衙门。
开了个生药铺在县前,十分的好胜。
他喜的撞巢窝、寻婊子、钻狗洞、结帮闲,拜交的狐朋狗友。
他家里白的银、黄的金、绸缎店、典当铺,人人钦敬。
吴月娘做正房,她生得贤惠聪明。
又娶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