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一朝的大政!
如何用得关节,私自可以巧取?
便是上逆天榜,下夺了王禄。
不消说王法难容,那鬼神岂不暗惩!
所以如今巧取功名的,多有反得大祸,亡身丧家,或是半路夭折,享名不久,殃及子孙,以夺其算。
只是人不肯信,但有私门,谁肯不前进一步。
如今因说一件科名因果,天送来一段富贵,却是不求而至。
旁人用了心机,自己落得享用,却从不欺暗室、不贪女色中来,紧顶那琉璃光避色一段公案。
却说汴梁自立刘豫为王,大金改了年号,传下一道旨意,因科臣一本为选取人才以备急用事,要东京开科选士,山东河南俱就近在开封府考取孝廉。
齐王刘豫接了旨意,抄付开封府,将告示贴起:开封府为奉旨开科,广搜异才,以备国用事:照得人才为一朝之英俊,选举乃三代之大公。
拔茅汇征,古今盛典。
自宋君不道,五贼专权,崇安石之伪学,立蔡京之私党,以致人才沦落,国祚倾移,南北交兵近二十年。
圣教不明,官人滥冒,遂有以牧圉而司民社、韦弁而代宾兴者,政务废弛,职此之由。
我大金奉天崇教,尊圣敦儒,上马而勤戎略,投戈则事诗书。
凡有前代废绅、山林隐逸,已经拔用,其或穷檐屋、晦迹潜修、抱器待时者,亦自不少。
州县有司,限本月内征取申送,一照宋朝制举旧例。
务期从公拔举,各试所学,以膺新宠,不得阿私滥冒,干进钻营,有负辟门至意。
特示。
大金贞元年月日那时金主自靖康二年掳了徽、钦北去,这些士大夫哪有个读书的,只好东奔西寄,以延残喘。
忽然见了金朝开科的告示,秀才们人人嗟叹,各整旧业,以备科举。
只有富家子弟、大老门生、希图进取的私人,未免还依宋朝末年的积弊,即改名换面、买号代笔、换卷传递,种种的法儿。
或用贿买了外帘贡举官,使他连号倩人;或买通了内帘看卷官,和他暗通关节。
第一场头篇头行上用某字,二场头篇末句上用某字,三场某篇用某字,或是本生文理欠通,先将策论试题先期与他,改成一篇好文,又暗中记号,自然人人服是真才。
因此,富贵家子弟是坐倩着现成官做,不用费力读书的。
可怜这些苦志寒窗,贫士穷儒,一等这个三年,如井中望天,旱苗求雨一样。
到了揭晓,场中先将有力量通关节的中了,才多少中两个真才,满了额数,把卷子付之高阁,再不看了。
这些帘官们且去饮酒围棋,在场里耍闹,捱到开场,哄得这些穷酸们不知做了多少不灵的好梦,只好替人作嫁衣裳,白白地来陪上三夜辛苦、一冬的盘费,有多少失意的名士恼死了的。
看官细想想,你说这样不公道的事,从何处伸冤?
把那天上司福司禄星官、文曲魁星、主文明的神道,又查什么三代,问什么阴功?
倒不如使财神多多积些元宝,就买完了一场科甲,好不省事。
又有一诗,感叹末世功名之假:朱衣墨面本同文,隔纸糊名内外分。
脱壳蜣蝉仍在土,冲天鹏鹗已抟云。
夭桃和露原多种,宛马嘶风自有群。
瓦破门开疑造物,六经糟粕正堪焚。
又:移文不借北山峦,周孔支离但守残。
一字难炊高士甑,数行如拾进贤冠。
空传神鬼难窥字,未见葫芦已化丹。
司命不专青紫案,日边红杏倚云看。
当日有北京一学士,要中江南年家的儿子。
曾受此家三千金重托,后不能还,因此要中他儿子以酬此债。
临期,京考主河南贡举的翰林是他的门生,姓姚,名栋,是一个宿学名家。
受了老师之托,封就三场题目,写在一张纸上,使他将年侄某人传在半路中僻静无人的去处,把关节与他。
那时自然按图索骏,不消论文字的了。
那年侄姓王,名泰,字不骄,是个破败公子,以酒色为事,哪晓得此事?
忽然接了年伯的书,叫他去远接大主考,有秘话相传。
他原无志功名,去接得迟了。
到了南薰门外,大主考不好进城,在一净寺中等他,回避了外人。
半夜里传将王公子来,把从人赶逐,却向一间破寺廊下坐着,细细地将那学士老师的题目关节一封,交与公子收去。
叮咛嘱咐:“不可轻泄,入场须要小心。
怕字句有差,外场被贴,虽有关节也无用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