急趋。
到了门前,守门的问道:“做什么?”家人们道:“我家老爷姓邹,现任御史。因送亲遇雨,欲到里面暂避一刻。”守门人道:“请老爷暂在门内略等等,我去问声主人,再来回覆。
“少刻,守门人跑出道:“我家老爷相请,已迎接出来了。”
应龙下马,随那人走入第一层园门。只见一个太监,后跟着五六个家丁,七八个小内官,都站在第二层门内等候。见应龙到了面前,方下台阶来。举手笑说道:“老先是贵客,难得到我们这儿来。”应龙也举手道:“因一时遇雨,无可回避处,故敢造次趋谒。”那太监又笑道:“你若不是下雨,做梦儿也不来。”说罢,拉着应龙的手儿,并行入去。到一敞厅内,叙礼坐下。
太监道:“方才守门的小厮说老先姓邹,现做御史,不晓得尊讳叫什么?”应龙道:“小弟叫邹应龙。”那太监道:“这到和上科状元是一个样儿的名字,难得。”应龙笑道:“上科徼幸,就是小弟。”那太监道:“呵呀!你是个状元御史,要算普天下第一个文章头儿,与别的官儿不同,我要分外的敬你了。快请到里面去坐。这个地方儿平常,不是教状元坐的去处。我还要请教你的文墨和你的学问。”应龙笑道:“若是这样,小弟只在此处坐罢,被老公公考较倒了,那时反难藏拙。
“那太监大笑道:“好约薄话儿,笑话我们内官不识字,你自试试瞧。”于是又拉了应龙的手儿,过了敞厅,循着花墙北走。
又入了一层门儿,放眼一看,见前后高高下下,有无数的楼阁台榭,中间郁郁苍苍,树木参差,假山鱼池,分列左右,到也修盖的富丽。又领应龙到一亭子内,见四面垂着竹帘,亭子周围,都是牡丹。也有正开的,也有开败的,一朵朵含芳吐卉,若花茵锦帐一般,无愧国色天香之誉。再看那雨,已下的小了,两人就坐,左右献上茶来。
应龙道:“小弟还没有请教老公公高姓大讳,并在内庭所执何事?”那太监道:“我姓袁,名字叫天喜。”应龙道:“可是元亨利贞的元字么了”太监道:“不是了,我这姓,和那表兄、表弟的表字差不多。”应龙笑道:“小弟明白了,尊姓果然像个表字。”袁太监拍手大笑道:“何如?连你也说像了。
我如今现掌上衣监事,这几日才将夏季衣服交入去,又要于办秋季的衣服。昨日趁闲空儿出来走走。”应龙将他出入禁掖、日伴君王的事,着实誉扬了几句。又将他的花园也极口道好。
袁太监大乐,向众小内官道:“这邹老爷是大黑儿疤的状元出身,不是顽儿的。”他嘴里从不夸奖人,人若是教他夸奖了,这个人一万年也不错。众小内官和家丁们齐声答应道:“是,是!”袁太监又向众人道:“我们坐了这半天,也不弄点吃的东西,都挤在这里听说话儿。”应龙道:“此刻雨小了,小弟别过罢。”袁太监恼了,道:“这都是把人当亡八羔子待哩!
难道我们做内官的,就陪状元吃不得一杯酒么!就立刻要告辞。你不来不怎么!”应龙见袁太监恼了,忙笑说道:“小弟为初次相会,实不好讨扰。今既承厚爱,小弟吃个烂醉去,何如?”袁太监又笑了,说道:“归根儿这一句,才像个状元的话。”
须臾,盘盛异品,酒泛金波,山珍海错,摆满春台。食物亦多外面买不出来的东西。应龙见袁太监人爽直,也不作客,杯到即干。吃到半酣时分,应龙道:“小弟躬逢盛景,兼对名花,此时诗兴发作,意欲在这外面粉墙上写诗一首,只恐俚句粗俗,有污清目。”袁太监道:“你是中过状元的人,做诗还论什么里外?里做也是好的,外做也是好的,但是诗与我不合脾胃,到是好曲儿写几个,我闲了出来,看的唱唱,也是一乐。
若说做诗,我们管奏疏的乔老哥,他还是个名公。”应龙道:“可是乔讳承泽的么?”袁太监道:“这又奇了,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?”应龙道:“去岁秋间,圣上将他做的诗三十余首发到翰林院,着众词臣公看。也还难为他,竟做的明白。”袁太监笑道:“他才止是个明白,不该我说,翰林院里除了你,还没有第二个人做的过他哩。”应龙笑道:“我也做不过他。
“袁太监道:“你到不必谦着说,他实利害的多着哩。我们见他拿起笔来,写小字儿还略费点功夫,写大字,只用几抹子,就停当了。去年八月里,他到我这儿来,也要在我墙上写诗,我紧拉着,我就写了半墙。他去了,我叫丁个泥匠把他的字刮吊,又从新粉了个雪白。后来他知道了,他到说我是个俗品。
你公道说罢,这墙还是白白儿的好,还是涂黑了好哩?”应龙道:“自然是白的好。”袁太监道:“既然知道白的好,你还为什么要写?”应龙笑道:“我当你不爱白的。”自此将做诗的话,再不题了。两人只是吃酒。袁太监又叫过几个小内监来,唱《寄生草》、《粉红莲》、《凤阳歌》,唱了一会,向应龙道:“这个地方儿吃酒低,我们到高处去罢。”应龙道:“高处吃酒,自然又好是低处了。”袁太监大乐,吩咐家人移酒到披云楼上。
两人行到楼上坐下,将四面窗隔打开。只见青山叠翠,绿柳垂金,远近花枝,红白相映,大是豁目赏心。两人复行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