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说起,才知是表亲。”知县道:“这就该打嘴!你既认不得他们,连城璧怎么会投奔你?”不换道:“认虽认不得,说起亲戚,彼此都知道,因此他才找寻着来。
“知县道:“这连城璧来过你家几次?”不换道:“不但几次,二十年来连书信都是没有的。”知县点了点头儿,又问道:“他是今年几时来的?”不换道:“他是大前年五月到小的家中的。”知县道:“打嘴!”左右打了不换五个嘴巴。知县道:“本县自下车以来,近城地方自不消说,即远乡僻隅,那一天没巡查匪类之人?岂肯容留大盗住二三年,还漫无访闻么?”
不换改口道:“是本月初二日到的。至今才住了二十余天。”
知县道:“这就是了。”又道:“这二十余天也不为不久,你为何不细细盘问他,早行出首?”不换道:“何尝没盘问他?
他说家贫无所归,着求小的替他寻个活计。始终是这几句话,只到今午醉后方说出实情。”知县冷笑道:“我把你这狡猾奴才,连城璧本月初二日到你家是实;你知情容留大盗是实;你酒醉向你妻子泄露是实;你妻告知你妻父,你妻父念翁婿分上,假写你名字出首是实;你恨你妻房泄露,着连城璧打死,图死无对证是实;反着本县和守府空往返一番,你还有得分辨么?
“不换道:“老爷在内衙商酌了半夜,就商酌出这许多的是实来!”知县大怒道:“这奴才放肆,敢和本县顶嘴!”吩咐再打嘴。
众人却待动手,不换道:“老爷不用打,小的明白了:一则要保全自己,二则要保全守爷,将知情纵盗罪名,向小的一人身上安放,可是么?”知县道:“快打嘴!”不换道:“不必打!事关重大。老爷这里审了,少不得还要解上司审问,不如与小的商量妥当好!”知县向两行吏役道:“你们听,真正光棍,了不得!”郭崇学在下面跪禀道:“若不是光棍,如何敢容留劫杀官兵的大盗哩!”不换道:“你不必多说,你是知我粜卖了粟粮,今年五月,和我借一百五十两银子,托你女儿道达。我始终不肯。今见你女儿死了,便想挟仇害我,不能,不能!”知县又冷笑道:“你再说有什么和本县相商处?”不换向东西两下指说道:“老爷的书办衙役和城中百姓俱在此,小的酒后泄言,妻父郭崇学替小的写禀出首,这话有无真假,且不必分辨;只就纵盗脱逃论,老爷同守爷今晚到小的家,若连城璧已去,这是小的走露风声,放他逃走,罪无可辞。老爷同守爷领着千军万马,被一个强盗杀的落花流水,败阵回来,满城绅衿士庶,那个不知,那个不晓?不但守爷兵丁受伤,就是老爷班内捕役,带伤者也不少,怎反说是小的纵盗脱逃?这话奇到那里去了!”只这几句,把两旁看的人都说笑了。知县气坏,待了一会,咬牙大恨道:“金不换,你口太锋利了,你这没王法的光棍,若不动大刑,何难将本县也说成个强盗!”
吩咐左右拿极短的夹棍来,众役呐喊,将夹棒举起,向不换背后一丢。
不换道:“老爷不用动刑,小的情愿画供,招个知情容留,纵盗脱逃就是了。”知县咬牙恨说道:“你就画供,我也要夹你一夹棍!”喝令:“夹起来!”不换道:“凡官府用刑,为的是犯人不吐实供;若肯吐实供,再行夹打,便是法外用刑。
老爷此刻与小的留点地步,小的日后到上司前;少胡说许多。
“知县摇着头,闭着眼,说道:“快夹,快夹!”刑房在帝禀道:“老爷何必定要夹他?此事关系重大,各上宪必有访闻。
金不换不动刑自招,最好不过。”知县想了想道:“你说的是,就着他画供来。”须臾,不换画了供。知县吩咐牢头收监,用心看守。退堂,和幕客相商,气不过不换当堂对众挺犯,欲要将不换制死监中。幕客大笑道:“此人口供千人共见,况本府太爷最足聪察,制死他大有不便。到不如亲去府中,口详此事,看太尊举动,再行备文妥商详报,就费几两银子也说不得。”
知县听了,连夜上府。知府通以极好言语回答,着将金不换、郭崇学、邻里人等一并解府面讯定案。
原来这知府是江苏吴县人,姓王名琬,虽是个两榜出身,却没一点书气,办事最是明敏,兼好访查。只是性情偏些,每遇一事,他心上若动了疑,便是上宪也搬他不转。却又清廉,不要钱。广平一府属员没一个不怕他。金不换和连城璧事前后情节,并本县那晚审的口供,俱都打听在肚内,深疑知县同守备回护失查大盗处分,故冤金不换纵贼脱逃。又闻知守备军兵带伤者甚多,还有三四十个着重的,性命不保,越发看的金不换出首是实,文武官合同欺隐,要冤枉他定案。过了几日,知县将金不换等同详文解送府城,知府立即坐堂亲审。不换正要哭诉冤情,知府摇手道:“你那晚在县中口供,本府句句皆知,不用你再说。到还有一节要问你,连城璧原系大盗,既说你不知情,为何他改姓为张,在越家涧许久,邻里皆如此称呼?其中不能无弊,你说!”不换连连叩头道:“太老爷和天大的一圆明镜一般,甚么还照不见!本县老爷和守爷那晚带五六百人,被一个贼打伤一二百众,大败回城,这样惊天动地远近皆知的事,两位老爷尚敢隐匿不报,将知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