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是午刻大营委青萍入城,四下里分贴安民榜,忽见春纤倒在秦淮河边,面色如生,只额角有血水涌出;随后又见掌珠、宝书死在一处,也是额角一伤。赶回报明,已是天黑了。
荷生太息,采秋垂泪道:“这是他们借兵尸解,不然,春妹妹是会驾云的,有什么枪火炮火跑不脱呢?”就令青萍厚备棺敛。是夕,紫沧等也晓得三人阵亡,瑶华连夜便奔出城看视,大哭一场,将尸移人就近伪署内停放。紫沧大家派各路兵了打扫街道,收拾伯王府正屋。
次日黎明,荷生、采秋双双的按辔入城,先来秦淮河,看了春纤三人殡殓。采秋忆起前前后后的事,觉得春纤这回是专为保护他而来,就与瑶华哭得日色无光;荷生大家力劝一番,然后竖起大纛,排队升炮,双双换了八人抬的凉轿,万骑先后,蝶团蜂拥,入内城云了。
后来卓然、果斋见说宝书、掌珠都已阵亡,掀髯叹息。瑶华也对人说道:“我一生没有吊过眼泪。五年前为痴珠、秋痕却伤心了数次,这会又为春纤三人哭了一日一夜,其实他们都是脱屣红尘去了。”正是:
沐日浴月,妖氛尽豁。
脱屣人间,天高地阔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五十回 一枝画戟破越沼吴泽 八面威风靖江镇海
话说谡如、鹤仙得假三个月,谡如将眷口携到并州,与阿宝们相聚,一时悲喜交集,不用说了。次日便同鹤仙、阿宝,到了玉华宫李夫人灵前一哭,就也到痴珠坟前洒泪一拜。转盼假满,已是六月。
荷生是十七进了金陵城,十八谡如、鹤仙也到,荷生大喜,把伪东府扫除,与二人驻扎。这二人与荷生八载分襟,一朝捧袂,伤秋华之宿草,喜春镜之罗花,真个说不了别后心事。谡如又以迟到一旬,不及见春纤为憾,便往秦淮河停灵之所,祭奠一番。
一日,大家谈起吴越用兵,谡如道:“东南地势,太原的马队、宪兵,都用不着,还是我宝山镇兵及湖淮兵得力。”因向荷生道:“你的才大如海,怎么平了十年巨寇,复了千里名都,竟不草个露布,耸人听闻哩?”荷生道:“这算什么巨寇?此数十年中,士人终日咿唔章句,就是功名显达之人,也是研精欧、赵书法,以博声誉,济之以脂韦之习、苞苴之谋,韬略经济偶有谈及,群相哗笑,以为不经。吏治营规,一切废弛,徒剥民脂膏,侈以自奉。坐此国势如飘风,人心如骇浪,事且岌岌。可笑当事的人,尚复唯唯诺诺,粉饰升平,袖手作壁上观。间有名公巨卿,气魄、资望卓越寻常,奈处升卿之错节,才识不及;学渤海之乱绳,德量无闻。是以大局愈烂,这釜底游魂,因得多延岁月。对村婆而自絮生平,获小窃而大书露布,我不怕别人,我只怕痴珠在那青心岛会拊掌大笑哩。”说得谡如也笑起来。
荷生因说道:“自此以往,司牧之官,必能扫除一切苛政,猾吏奸胥,悉设个法箝制之,使无舞弊。慢慢的采风问俗,去害马以安驯良,泯雀角鼠牙之衅,绝狼吞虎噬之端,不惊不扰,民得宽然。各尽地力,学你宝山开垦的工夫,与这些人课勤警惰,讲信修睦,有教有养,使天下元气完复,不枉我们劳碌这七人年才好呢。”谡如道:“这真忠言至计,中兴硕辅之言。”荷生笑道:“我算什么!明相国不动声色,却出斯民于火热水深,摺天下于泰山磐石;韦痴珠不绾半缓,却相时度势,建策于颠沛流离;硕画老谋,寄意于文章诗酒,这才算个人哩!”
谡如叹一口气道:“不是你这阔大的胸襟,也不肯和盘托出。我们不是相国,那里能如此发挥?不是痴珠,那里便有此成算?只相国以人事君,自然誉流竹帛,绩纪太常。痴珠一生屈抑,我们侥幸会合风云,也该特摺阐扬,或请予谥,或请专祠,使天下后世有这个人才好。”荷生笑道:“这却不必。以柳下惠之贤,而谥以一惠,出自其妻;以曾南丰之地望,而一瓣之香,竟传师道。可见人世荣华,举不足为我痴珠增重。异日有心人,总能发潜德之幽光,底事我们阐扬,转成门户之见?你不看杜少陵,历数百年而忽谥文贞,苏东坡不得冷猪蹄,而朝官至今尚为做生日么?是非之心人皆有之,不烦我们为痴珠早计哩。”谡如拊掌道:“古人相见,开口便有到心语,你今日议论,语语沁入我心。”
正待说下,紫沧带个女子进来,说道:“这女子姓傅,名唤善祥,是个女簿书。据说洪道就埋在这府里空地,那时人坎,掘得极深,甚是秘密。”荷生听说,传令开了后宰门,派五百名人夫,前往发掘。接着包起回说:“搜捕遗孽,茀田渺无下落,却揭了著名几个贼目。”于是荷生邀着谡如,一同升帐,问供去了。
再说荣合、荣法部下,却有两个伪将,一名翁闿阳,一名吕寿臣,武艺也不在颜、林之下。荣法、荣合百事糊涂,却晓得收买两将的心,以为护卫。起先灵萧、灵素主持号令,人人都受这妖婢磨折,只有两将,他却不敢一毫凌侮。后来妖婢听见妖妇兵败,赶赴金陵,这里号令便归在两人。
这会一个紧守林墅,一个紧守钱塘,环营三濠,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