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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75-花月痕-清-魏秀仁-第31页

座,挟瑟赧颜,只好做个乞食歌姬的韩熙载吧!”荷生道:“你是要做入梦的傅岩,不愿做绝裾的温峤,其实何必呢!’痴珠道:“人材有积薪之叹,捷径多窘步之优。我就不做韩熙载,也要做个醇酒妇人的信陵君。那敢高比骑箕星宿、下镜风流哩。”说得大家又笑了一阵。于是展开曼云的扇,见是荷生楷书,便说道:“教我再写这字,就写不来了。”再看写的是《齐天乐》两阕,词题《系花魂》。
  此时秋痕倚在痴珠坐边,痴珠看着,秋痕念道:
  “小阑干外帘栊畔,纷纷落红成阵。瘦不禁销,弱还易断,”
  痴珠拍案道:“好个‘瘦不禁销,弱还易断’八字,这便是剪纸招我魂哩!”就喝了一杯酒,向荷生道:“是旧作,是近作?”荷生道:“我春间偶有所触,填此两阕,你不要谬赞。”就也喝了一杯酒。谡如、丹翚、曼云都陪着喝,觉得秋痕黯然,又念道:
  “数到廿番风信。韶华一瞬,便好梦如烟,无情有恨。别去匆匆,蓬山因果可重证。”
  痴珠也黯然道:“半阕就如此沉痛,底下怎样做呢?”就和大家又喝了三杯酒。
  那秋痕念到“韶华一瞬”,已经眼眶红了,以下竟要坠起泪来。就也停了一停,又念道:
    “空阶似闻长叹,”
  痴珠道:“接得好!魂兮归来,我闻其声。”秋痕噙着泪又念道:
  “正香销烛地,月斜人定。三径依然,绿荫一片,料汝归来难认。心香半寸,忆夜雨萧萧,小楼愁听。咫尺迢遥,算天涯还近。”
  秋痕念到此,忍不住扑籁籁的坠下泪来。
  痴珠自己喝了酒,便说道:“我念吧。”便将第二阕念道:
  “绮窗朱户浓荫满,绕砌苔痕青遍。碾玉成尘,埋香作冢,一霎光阴都变。”
  痴珠念到此,声音也低了。秋痕一滴一滴的眼泪,将那扇页点湿有几处了。荷生道:“这是我不好。秋痕今天很喜欢,偏教他如此伤心起来。”曼云道:“可不是呢。人家好端端喝酒,怎的荷生这首词,却要叫他洒起泪来?”痴珠勉强又念道:
  “助人凄恋,有树底娇莺,梁间乳燕。剩粉遗芳,亭亭倩女可能见?”
  痴珠哽咽道:“此中块垒,我要借酒浇了。”便叫曼云取过大杯,喝了五钟。荷生、谡如也喝了。谡如、丹翚都道:“过后看罢。”荷生也说道:“撂开一边,往后慢慢的看。”痴珠那里肯依,又念道:
  “几番烧残茧纸,叹招来又远,将真仍幻。絮酒频浇,银旄细剪,忏尔痴情一片。浮生慢转,好修到琼楼,移根月殿。人海茫茫,把春光轻贱。”
  痴珠末了也忍不住吊下几点泪来。瞧着秋痕玉容寂寞,涕泪纵横,心上更是难受。想道:“我却不道青楼中有此解人,有此情种。”便转向荷生说道:“真是绝唱,一字一泪,一泪一血!这也不枉秋痕的数点泪渍在上头。只是我也有一词,题在花神庙,想你还没见哩。”荷生道:“我自那一晚便定了此间的局面,花神庙一别经年了。你那长新店题壁的诗,我还记得。”痴珠道:“你的诗我记得多了。”便喝一大杯酒,高吟道:
    “双桨风横人不度,玉楼残梦可怜宵。”
  荷生十分惊讶,只见痴珠又念道:
    “毕竟东风无气力,一任落花飘泊。”
  荷生道:“荔香院你到过吗?”痴珠也不答应,便又喝了酒,又高吟道:
    “一死竟拚销粉黛,重泉何幸返精魂。”
  又拍着桌说道:“最沉痛的是:
    薄命怜卿甘作妾,伤心恨我未成名。”
  荷生道:“奇得很!这几首诗你也见过么?”
  痴珠含笑总不答应,唤过秃头,说道:“你将我屋里一个碧绿青螺杯取来,我要行令了。”荷生道:“你说怎样见过红卿,才准行令。”痴珠笑道:“行了令再说。”荷生道:“你不说,我是不遵令的。”谡如笑道:“痴珠,你这门葫芦害人难受,不如说了吧。”痴珠道:“那里有这般容易!”恰好秃头取得杯来,便一面拿杯,一面向荷生道:“你喝了这十杯再说。”丹翚道:“这一杯抵得十多杯酒,怎的教人吃得下?”荷生道:“可不是呢。痴珠就是这样作难我哩。”谡如道:“我讲个人情,五杯吧。”荷生笑道:“你讲个人情,一杯吧。”痴珠也笑道:“三杯何如?”荷生心上急着要晓得红卿踪迹,也就答应了。随又说道:“你也要喝一杯。”痴珠道:“说到高兴,自然要喝。”于是曼云执壶,丹翚斟酒,荷生便喝了三螺杯酒。秋痕只叫:“慢慢的喝。”荷生喝一杯,便送一号菜,或是水果。谡如也喝了三大杯。痴珠才把荔香院那一天情事,细细向荷生讲将出来。讲得荷生痴痴的听,两眼中也噙了几许英雄泪。谡如、丹翚、曼云都敛容静气,倾耳而听。秋痕更怔怔的望了痴珠,又望荷生。痴珠说到娟娘不知踪迹,就也落下数点泪,叫秋痕斟过一螺杯酒。
  秋痕只斟有七分杯,痴珠接过,却要秋痕斟满,高吟杜诗道:“寇盗狂歌外,形骸痛饮中。”接着吟道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