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同闲戏,知是惯家,更加钦敬。梦云写完道:“诗却不工,请贤妹改削。”英娘接来,端端正正铺于几上。上写着《咏落花》之句,诗道:春风花老嘱谁怜,点点残红落地妍。
片片香魂明月伴,如何不坠在池边。
英娘看完,神情改变,惊奇不已,沉吟道:“此诗分时是我做的《落花诗》,写在绫帕上,向年赠与王生者,他何以知之?岂有暗合,一字不遗之理?他在盘问我之玉鱼,其中定有隐情。”只因这一首诗,又有分教:道破根由一样,闺中共诉衷肠。正是:天缘奇合又奇逢,并立花前不辨侬。
本是瑶池筵上客,今朝降世幻相同。
毕竟英娘怎生与梦云叙出根由,且看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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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回占春魁权奸妒事封列侯仙丈传情词云:春信梅花陇头,杏园龙虎名流。琼林锦队任他游,好风流。征蛮不用将军力,功成奏凯封侯。紫衣威武兴悠悠,近天楼。
右调《杏园芳》
话说英娘看了梦云之诗,不胜惊疑。梦云见英娘观诗改色,知有情由,遂道:“贤妹看了奴家之诗,不发一言,可是不中贤妹之意?”英娘道:“姐姐的诗却清新,不知可是姐姐之作?”梦云笑道:“贤妹又来取笑了,难道奴家抄录他人的不成?”英娘道:“不然。这诗小妹曾见过来,又不知那人窃姐姐之诗,还是姐姐抄他人之诗来作戏小妹?”梦云见英娘言语离奇,笑道:“谅非人窃奴家之句,是我抄录他人之诗。”英娘道:“姐姐在那里所见?可与小妹实言。”梦云笑道:“贤妹从何处而见,我即从此而窃。”英娘闻言,自觉心虚,满面通红,无言可答。梦云见英娘光景,是王生帕上之人无疑矣,遂道:“贤妹之事,不用藏头露尾,现有凭据在此,望细言衷曲,以释其疑。”英娘见梦云话有来历,遂道:“说话好没来由,我有甚么凭据在你处?可取出来看。”梦云笑道:“贤妹不要着忙,待我取出来你看。”遂在衣箱取出绫帕,掷与英娘道:“这是何物?”英娘拾来一看,是赠王郎之物,怎生得到他手?好不奇怪!王郎真为负心男子!当时抵口,遂向梦云道:“小妹之事,少不得也要陈说。但不知此帕姐姐从何处得来的?”梦云道:“贤妹送与何人,我从何人而得。”英娘笑道:“若说起此帕根由事长。”遂将王云上山,自己下山,赠帕原由,细细说了一遍。梦云闻言,暗想王云的心性,始知英娘不是杨凌之女,遂向英娘道:“适才所见玉鱼,可是王生赠与贤妹的?奴家眼力原不错。”英娘笑道:“姐姐眼力却好,但是玉鱼如何得到王生之手?可见姐姐之事更比小妹又奇。”梦云叹道:“贤妹之遇王生,见面交谭,两情共晓,怎似奴之镜花水月!”遂将上项之事也说了一遍,英娘方得释然,知王云先有梦云,后才及己,他二人才知细底,更加亲密,每每寻花觅句,互相酬答。
一日,梦云成《秋闺》回文诗一首,请教英娘。诗道:清清冷露润窗纱,小院愁云伴月斜。
鸣雁空闻常怨晓,唤规远听静忧家。
声敲雅竹摧梧落,雨洒文蕉傍菊华。
情有闺香花有色,平秋卷绣自咨嗟。
英娘吟玩,钦羡不已。梦云道:“奴家拙作,不及贤妹之佳章。若然贤妹不弃,亦请教一律。”英娘道:“姐姐珠玉在前,小妹作来恐为贻笑。”梦云道:“贤妹锦心绣口,还要相谦。”英娘遂不再辞,握笔也题成回文一律。梦云看道:沉沉月上树林秋,白露连云护翠楼。
音助乱蛩怜夜静,响闻残杵和更筹。
琴挑怨室兰存调,笛弄闲房花韵悠。
深漠银河星寂寂,金风拂动桂枝幽。
梦云看完称羡道:“贤妹之佳作,其超凡入圣,虽千古亦无双矣,令奴自愧然。”英娘道:“小妹无学之句,何劳姐姐过奖。”梦云道:“可将二诗录于一笺,取去与年伯笔削。”英娘道:“有理。”遂就录在一张锦笺上,二人一同至外厢,却杨凌在书房出来遇见,英娘道,“〔适〕才孩儿同吴家姐姐偶成俚言二律,送来与爹爹改削。”杨凌接过细细吟哦,道:“清新闺阁之句,工巧悉敌。不料我府中到藏双秀,何男子中反无才士。”夫人出来问道:“相公在此与二女讲甚么?”杨凌道:“英娘同吴侄女有诗送与老夫看,我言才美佳人。府中到藏二秀①,世间反无真正才子,我想英娘虽许王生,踪迹不闻,就是吴侄女也还未曾受聘。二女俱已成人,侍明春试期之后,老夫用心选二少年才子,完结二女之姻缘,未为不可,就是吴年兄日后知之,谅不见责。”梦云、英娘二人闻言吃惊。不料这英娘素有胆量,事到临头,也不得不言,遂道:“孩儿辈承爹爹美意,但是孩儿姻订王生,终身不改。况且王生当年名标榜上,明春必到京中,那时访着则可了孩儿之终身也。还有一桩奇事,爹爹与母亲却不知道。”杨凌惊问道:“有何奇事?可细细说来。”英娘道:“孩儿前日与吴姐姐叙及,不期吴姐姐在家时也曾受过王生之聘,此非世间之奇事?”杨凌惊奇道:“那有这样事!未必是真。”英娘道:“孩儿岂有造言之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