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,惟头颅甚小,上下都是尖的,竟同一个橄榄一般。面色都是黑的,两只眼睛又是甚小,身穿元色衣服,上面却有九宫八卦的花纹,蹒蹒跚跚地走上塔去,摇头幌脑地与三人叙了一回寒暄。三人口中只顾吟哦,带理不理,冷冷地与他讲话。那头小的人坐了半响,忽然开口问道:“你们聚在此处究竟作何消遣?莫非又吟什么歪诗么?”瘦小身子的拂然道:“你说出话来总讨人嫌!我们好好的在此各献奇才,怎么竟以歪诗称之,未免眼空四海,轻视才人了。”头小的笑道:“什么叫做眼空四海?你们且把各人所做的诗吟出来与我一听。待我与你们评定甲乙。”三人愈觉不悦道:“我们吟我们的,那个要你来评定甲乙!”头小的笑道:“你们真是尺泽之鲵,不知天地之大!可晓得我满腹经伦,目光如炬,肯为你们评定也要算你们的造化呢!”瘦小身子的听了怒道:“你纵才高八斗,我们也学富五车,倘然考较起来,只怕你就要退避三舍了。”黄衣者道:“袁道兄何必与他开口先伤和气?”又对头小的道:“你也不可这般狂妄!既要听我们的诗,也须好好的商量。我们自然念与你听。若只是一味狂言,恐亦非你之福!”头小的道:“既是这等说,暂时算我的不是,请念出来吧。”黄衣者遂把三诗逐一的念与他听。头小鼓掌大笑道:“我说你们吟诗还未到家,果然不差。”三人道:“怎见得我们不通呢?”头小的笑道:“你们不要性急,待我说出来,也教你们无怨。我当听得读书人说,‘文必己出’,又说道自出心裁,这句话不过要人家吟的诗无一字一句不从心坎中发出。你们是不知道的,我却晓得一些。我听你们方才这几首诗,都是人云俗云。就据袁道兄那首诗而论,中间有楚国加冠、唐家伐叛,并大闹天宫等字样,均是耳朵中听熟的说话,已落抄袭陈言之病,如何可以作数!陆道兄的衔芝草、御云车等字面,其病与彭道兄仿佛,却是看轻了自己,把生平的丑态都露将出来。至如岳道兄的佳作,较之两作虽觉后来居上,而以小弟论之,则赤壁横江过、青城带箭飞,以及月明华表等句,仍是陈言未去。若要想自成一家,与白乐天杜工部李太白等诗翁并驾齐驱,只怕还远哉遥遥!你们尚有何辩!”说毕,哈哈大笑。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。
文龙、楚材隐在树枝上面,相离不远,句句听得清楚,不觉暗暗好笑。又见瘦小身子的大怒道:“你这不实羞的东西,才出污浞,知道些的什么来!也在这里摇头晃脑地胡言。我若不看素日情面,今日定不与你开交!”黄衣、长嘴两个齐向瘦小身子的劝道:“我辈名登仙籍,岂可妄动无明,自伤雅道,且请息怒。”又对头小的说道:“你既这般大言不惭,谅来所吟的诗必是与人不同,何弗也吟一诗,便我们大家听听也好佩服于你。”头小的笑道:“要吟首把诗却也不是难事,但我这两天事情甚忙,哪有心情去弄这个!况又诗兴不在家中,只好改日请教了。”长嘴的笑道:“这两天大家空间,独你忙的什么事呢?”头小的笑道:“实不相瞒,前日被太上老君请去赴金丹大会,那些三山五岳的道友不知多少,都来同我接谈,定要叫我传授吟诗的法子。起初我还不肯,后来被老君听见了,替他们相恳,我因碍于情面,只得与他们讲解了一日,已是舌敝唇焦。不料昨日又被瑶池金母差了两个仙童,捧着大红贴儿到来说,要请我去赴蟠桃胜会,我因不高兴去,回绝了她。那里晓得来的两仙童再三相请说,若然请我不到,回去定要受责。我因见这两个仙童怪可怜的,只得勉强同他前去。及至到了那里,那些仙人都是久闻我名的。一见了我,便把我团团围住。这个请教未完,那个又来请教。幸我是个有才华的,不怕他们盘问,竞缠了有半日的工夫,方把各仙人说得眉眼花开而散。后来,见了金母,虽说请吃蟠桃,哪里晓得竟是虚应故事?那只蟠桃还没有熟,因此我也懒怠吃它,略略坐了一回,就告别回来,以为今日必然无事,可以养性修真。不意天不从人,真是睡梦中想不到的事,叫作什么灵山老祖,也是闻我之名,差了几个和尚来请我去讲经。说因他教下徒弟都是顽石一般的人,须得请一个学问宏深的大名家前去开导开导,只是不知哪个嘴快的把我迥不尤人的本领说将出来,以致那个老祖定要请我前去。我也是一时面软不得已去的。哪晓得这些光头果然愚钝的了不得,开导了一天,仍旧不明白。因此我一气,驾上云头就回来了。”黄衣的笑道:“照你这般说法,竟是天下的才人要算足下第一了!岂怪你眼空四海的瞧不起人。原来有这般的际遇,所以如此。但是我细想起来,你方才这几句说话实在好笑,仿佛是做梦一般,在那里说梦话。莫要说我们不信,只怕三岁的小孩子也不肯信你!我劝你不要说这海话了,还是从实些把诗吟出来,让我们大家听听,好多着呢!”长嘴的笑道:“你要叫他吟诗,实要逼他返本还原了。就是把他倒挂起来,恐怕也没相干。倒不如待我替你吟了一首吧。”头小的起初听见黄衣的赞美他,认是真的,不觉得意扬扬,连连点首。后来,听得你一句我一句却是取笑他的话儿,直气得把个黑面隐隐泛出红色来,意欲发挥几句,又觉得不好意思,看他左难右难,直到后来听长嘴的肯替他代吟诗句,方渐渐的把气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