愚弄洋船、欺骗商人、走漏国税,是那里来的?”万魁道:“商人办理洋货十七年,都有出入印簿可拐,商人也并无百万家资,求大人恩鉴。”赫公把虎威一拍,道:“好一个利口的东西!本关部访闻已确,你还要强辩么?掌嘴!”两边答应一声,有四五个人走来动手。
万魁发了急,喊道:“商人是个职员,求大人恩典。”赫公喝道:“我那管你职扁!着实打!”两边一五一十,孝敬了二十下。众商都替他告饶。赫公道:“我先打他一个总理,你们也太不懂事,我都要重办的!”分付行牌,将一伙商人发下南海县从重详办。又骂郑忠、李信道:“这些访犯理该锁押,你两个奴才得贿舞弊,如何使得!”三枝签丢下,每人赏了头号十五板,另换茹虎、毕加二人管押,即便退堂。
众人走出宅门,仍旧到了班房,各家子侄都来问候,万魁含羞不语。这茹、毕二人拿着几根链条走来,说道:“众位大爷,不是我们糟蹋你,大人钧语是大家听见的,只得得罪,将来到府赔不是罢。”众商个个惶恐。早有书房宋仁远、号房吕得心走来,说道:“大人这样分付,也是瞒上不瞒下的,你们何苦如此。”茹虎道:“郑、李二位是个样子。倘若上面得知,难道我两个不怕头号板子的?”宋、吕二人说好说歹,送他三百两银子才担当出去。万魁道:“我们的事,怎么害郑、李二公受屈,也叫人送二百两银子去暖臀。”众商道:“只是我们还要商量,难道由他发下南海县去不成?”万魁道:“他如此妆做,不过多要银子,但为数太多。”众商道:“如今我们众人连局中公费,共凑二十万,大哥再凑些,此事可以停妥么?”
万魁道:“我横竖破家,事平之后,这行业再不干了。诸公但凑足二十万,其余是我添补。只是里面没人出来,宋兄可有计策?”宋仁远道:“里面的事都是包大爷作主。教小弟通个信,理当效劳,只是许他多少?”万魁道:“料来少也无益,如今众人打算三十万之数,门礼另送,吾兄谢仪倒在外。”宋仁远道:“谢仪不要说。”连忙起身进去不题。
再说万魁之子笑官,生得玉润珠圆,温柔性格。十三岁上由商籍夤缘入泮,恐怕岁考出丑,拜从名师,在布政司后街温盐商家,与申广粮少君荫之、河泊所乌必元子岱云、温商儿子春才一同肄业。这一日,万魁在班房叫笑官到身旁,说道:“我虽吃亏,谅亦无甚大事,你只管回去读书。”这笑官附耳说道:“停一会宋老官出来,不论多少都应许他,但愿无事便好。”万魁点头。这洋商们也有问他近读何书的,也有问他可曾扳亲的。此时已有掌灯时候,万魁道:“你回书房去吧,恐怕关城。”笑官道:“城门由他,就陪父亲一夜也好。”正说间,宋仁远走来,众人问道:“所事如何?”仁远道:“弟方纔进去,一一告诉包大爷,他说:‘老实告诉你说,里边五十万,我们十万,少一厘不妥,叫他们到南海县监里商量去!’看他这等决裂,实是无法。”一番话说得众人瞪眼。这笑官插嘴道:“父亲许了他,五十万待孩儿去设法,性命要紧。”万魁喝道:“胡说!难道发到南海就杀了不成!”笑官不敢言语,宋仁远也就去了。
众商道:“苏大哥,事到如今,我们只听天由命了。”
只见杜坏已到,扯着万魁道:“我们借一步说话。”万魁即同至西边小阁中坐下。杜垄道:“咱受了苏爷的赏赐,还没报效,所以偷空走来。此事上头原没有定见,全是包大爷主张。我想出一个门路,不知苏爷可能钻得着否?”万魁急问道:“是那一位?”杜坏道:“就是今日来的申广粮。他是我们老爷的师傅,最相好的,说一听二。
若寻人去恳求他,三十万之数决可以了事。明日申公到这里喝酒,一说必妥。包大爷给他千数银子,也就是了。”万魁道:“承教多多,无不遵命。”杜坏道:“速办为妙。”径自别去了。万魁走出外边,众商问道:“这人又来则甚?”万魁道:“这人一片好心,替我们打点,这会子看来有八分可办,但是此时且不要泄露。”因叫笑官附耳道:“你速回馆中去,拜求先生明日一早出城,到广粮厅去,恳求申大老爷周旋此事。你再到家中取了三十万银票,即同先生亲送与申公,托他代送,日后我自重报。”笑官连声答应去了。
再说笑官的先生姓李,名国栋,号匠山,江苏名士。
因慕岭南山水,浪游到粤。温盐商慕名敦请,教伊子春才读书,后因匠山表叔申公谪任广粮,即欲延伊教读。匠山不忍拂温商好意,因此连申荫之都在温家一处读书。这温商待先生的诚敬与万魁无异,匠山琴剑不觉稽畜了三年。
这日,笑官出城探父,匠山在灯下与荫之等纵谈古今人品,这乌岱云如无闻见,温春才已入睡乡,惟有申荫之点头领会。
正讲到前汉陈万年卧病,召伊子陈咸受教床下,
语至半夜,咸睡,头触屏风,万年欲杖之,曰:“乃公教汝,汝反睡耶!”咸叩头曰:“具晓所言,大要教咸谄也。”
因说道:“万年昏夜时疾,其事丙吉固失之谄,而陈咸卒以刚愎败。士大夫立朝,惟执中为难,又不可学了胡广中庸也。”
正说间,春才忽然大叫道:“不好了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