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花姐。这迎娶之日,宾客盈门,笙歌聒耳。好笑乌岱云,不知为什么原故,倒欣然而来。温商只做不知,一般看待,与延年、吉士都在前厅。岱云虽不理延年,却背地与吉士陪个不是,说是”酒后多言”,吉士也就替延年说了个”酒醉冲撞”。席散之后,众人都去迎亲,岱云一个人先去认认新房。
那新房在惜花楼下,岱云顽了一会,就望园中走来。
丫头们晓得大小姐住在园中,不好悬阻。岱云踱在园中,也还想起从前与素馨私会的光景。见一个丫头走来,却认得是自己的,因问道:“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丫头道:“小姐同苏奶奶都住园中,我在此伏侍的。”岱云道:“苏奶奶在那里住?
你领我去认认。”那丫头怎敢不依?领着他一路走来。纔过沁芳桥,见一美人,身穿白纺绸单衫,外罩元青湖绉马褂,腰系元色罗裙,两瓣金莲窄窄,一头云鬓沉沉,虽然一味素妆,越显娇姿玉面。忙问丫头道:“这是那一个?”丫头道:“是苏二奶奶。”岱云想道:“怪不得小苏这等帮衬延年,原来有这样绝色佳人送他作妾。”即紧步上前忏住,作揖道:“表妹,愚姐丈奉揖了。”小霞最不防这里有男人到来,吃了一惊,忙回一礼。岱云道:“前日令兄在时家与我寻闹,我因看表妹面上,没有计较他,表妹可晓得么?”小霞听说,知是岱云,心中大怒,见他光溜溜两只贼眼注定在身,且说话间带有三分邪气,却回嗔作喜道:“愚妹感恩不尽,只是无可报答。”岱云道:“表妹既知报恩,也不要费银钱,不拘那件都好。难道妹妹不懂么?”小霞道:“妹子除此身之外,毫无所有,实在不知怎样报恩。”岱云笑嘻嘻的走进一步,将手指着小霞裙中说道:“报恩原只在妹妹身上,这是很容易的。”一头说,像要动手动脚的样儿。小霞红着脸,低低的说道:“青天白日,许多丫头们瞧着,成什么规矩!你不要性急,若果有心,可于今夜三更,在玩荷亭左侧守候。”岱云大喜道:“谨遵台命,只是不可失信的。”又把小霞的纤手一捏,说道:“妹妹为何带这银镯儿?”小霞转身走去,回头带笑道:“我是不失信的,信不信由你。”冉冉走去,心上想道:“这泼贼,欺我哥哥,轩我姐姐,还敢欺侮奴家,最也饶他不过。”因走至折桂轩中,将岱云调戏可恶,必要报仇的话告诉蕙若。蕙若道:“我们一个女人,也不要忒胆大了,这人性子不是好惹的。”小霞道:“我怕他怎的?他也过于欺心大胆了!晚上如此如此的玩他一回,替大姐姐出口恶气。”蕙若笑道:“凭你怎样玩,我是最怕的。”小霞别了出来,便暗暗的遣兵布阵。
这晚,温家新妇进门,春才也一般的照常行礼,又暗暗的与吉士说了几句什么话,吉士微笑点头。岱云见外边诸事已毕,三不知溜进花园,东躲西闪,听得鼓打三更,纔往玩荷亭走来。
这玩荷亭四面皆水,从一条白石桥过去,无可栖身。听得里头还很热闹,正在左顾右盼,寻一个暂躲的地方,那槅子响处,一个小丫头走来,黑影里低低叫道:“可是乌少爷么?”岱云道:“正是。姐姐快领我进去,我重重赏你。”丫头道:“我们二奶奶说,此刻有你们少奶奶、我们大奶奶在里头,房子小,人又多,无处躲避。这里又怕人撞见,少爷权在左边河滩下躲一回,停刻我来请你,万万不可冒失。少爷若守候不及,请转去了,明晚再来罢。”岱云连声说道:“我暂躲一躲,姐姐你须照应。”即慢慢的一步一步走下河滩藏好,思量道:“这施奶奶好算计,在这个地方,仙人也寻不到的,看来倒是个惯家。
可怪我们这不贤的姊妹,偏有许多闲谈,耽搁我的好事。不要管他,停一会儿就尽我受用了。”正在胡思乱想,听得上面窗棂刮辣一响,一盆水就从窗内倒下来,淋得满头满面。岱云想道:“是什么水,还温温儿的?”把手摸来,向鼻间一嗅,赞道:“好粉花香,想是施奶奶洗面的,不过衣裳湿了些,也无妨碍。”将脸朝着上头望那窗子,想要移过一步,却好一个净桶连尿带粪倒将下来,不但满身希臭,连这耳目口鼻都沾了光。
岱云觉得尿粪难当,急忙移步,那地下有了水,脚底一滑,早已跌在河中,狠命的乱挣,再也爬不出来。上面又是泼狼泼藉的两桶,实在难过,又不敢作声,低头忍受。听得一阵笑声,一群儿妇女出去。岱云将河水往身上乱洗,还想有人来捞他,谁想亭门已经闭上,却有许多人摇铃敲梆巡夜而来。一个说道:“这亭子四面皆水,料来没有贼的。”一个说道:“也要两边照照,省得大爷骂我们躲懒。”即有一个小子提着一碗白纱灯走来,说道:“这滩底下还是大鱼呢,还是个乌龟?”就有两三个跑来,拿火把一照,喊道:“不好了,有贼!”众人蜂拥将来,把他扯起,说道:“好一个臭贼,想是淘茅厕的。”各人拿手中短棒,夹三夹四雨点般打来。岱云只得喊道:“我是乌姑爷,你们如何打我?”众人道:“我们是苏府巡夜的,你既是乌姑爷,如何三四更天还在这里?且拿他出去,回明了大爷、温太爷再处。”岱云道:“我因来这园里与我少奶奶说话,失脚掉在茅厕里头,在这河边洗一洗的。我这副样子,如何见得他们?求众位替我遮盖了罢。”一个年老的说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