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,那苏州三一头摇橹,唱道:天上星多月勿子介明,池里鱼多水勿子介浑,朝里官多站勿子介下,姐姐家郎多记勿子介清。
众人赞好。老三又唱道:
和尚尼姑睡一床,掀烘六十四干他娘。一个小沙弥走来,揭起帐子忙问道:“男师父、女师父,搭故个小师父,你三家头来哩做啥法事?”和尚说:“我们是水陆兼行做道场。”
众人正在称赞,忽地喊声大起,许多小船抢上船来,伤了一名水手,抢进官舱。船家下水逃走。吓得吉士与也云紧紧搂住,不敢放声。那强盗倒醉翁之意不在酒,抢劫一空而去,未杀人。天明起来,苏邦回道:“大爷方纔出门,又遭此变,江西是去不成了,不如且在左近寻一个人家暂住,着人回去取了路费,再商量罢。”吉土道:“这话极是。你且上去寻房子。”
苏邦去了不到一个时辰,下船禀道:“离这里有二里多路,一家子姓卞,是个半耕半读的乡民,房子颇多。小的告诉了他,他一诺无辞,现在这里伺候。但乡间雇不出好轿子,只雇了两个竹兜,大爷与云姑胡乱坐坐罢。”吉士即便起身。可怜主仆六人,只剩几副铺盖。
进得村来,至卞家坐下,也云脱下手上金镯,暗暗递与吉士,吉士便叫苏邦前去换银。那姓卞的上前磕头,吉士慌忙扶起。那老人说:“大爷还不晓得,乡间并无钱店,况这金子,那里去换?大爷要什么使用,小人家里应着,大爷再补还不迟。”
吉士举手称谢,因借银二十两,发了些脚钱。苏邦附船回去,余银交阿青零用。这姓卞的极其恭敬,领吉士至三间一明二暗的书房安歇,杀鸡为黍,送上早饭,自己小心伺候。吉士过意不去,叫他上前,问道:“足下尊名?日后定当补报。”主人道:“小人卞明,向来受过大人恩典,今幸大爷光顾,只恐供给不周,怎说一个报字!”吉士骇然道:“你我并未识面,怎说有恩?不要认错了。”卞明道:“小人家世耕读为生,却有五十亩草田,坐落花县。前老爷手里将田押银二百两,因连年岁歉,本利无偿,今春蒙大爷恩免。小人打算,今冬送本银进城,不意中得遇大爷,小人不胜欣喜。”吉士道:“那从前之事,已经丢开的了,如今在这里打扰,也须开个细帐,我日后算还,你小人家那里搁得住我们大嚼。”卞明道:“这个再也不敢!”到了晚上,卞明请至里边,备了酒席,并叫奄女行酒。
吉士再三谢了,扯卞明旁坐,叫也云执壶。饮了一会,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走来,卞明叫他上前作揖。吉士扶住问道:“此位是谁?”卞明道:“是小人儿子卞璧,字如玉。去年侥幸进学,今岁还从先生读书。”吉士道:“原来就是令郎。相貌端方,一定天姿聪俊”即扯他一同坐下。席间问他经史诗赋之类,如玉应对如流,吉士自愧不及。席散之后,携手同至前面书房,问他道:“世兄高材,埋没村野,弟欲屈世兄到舍一同读书,未知允否?”如玉笑道:“古来名人辈出,大约膏筮纨裤者居于城市,逸纔硕德者处于山林。晚生虽属童牙,颇以古人自许,大爷请自尊便,断断不敢随行。”吉士也笑道:“这说话不无太迂了。从古名人,断无城市、山林之别,况那有名的英贤杰士,何尝不起于山林,终于廊庙呢?”如玉道:“显于廊庙,自是读书人本分之事,但亦未闻有终于城市的名公。”吉士道:“我难道要你困守广州城中不成?不过赏奇析疑,聊尽观摩之益耳。还有一事请教:前日有几个朋友起了鲜荔枝诗社,却都做得不佳,不知可好赐教否?”如玉道:“晚生困于书史,最不善诗,既荷命题,自当勉赋。”因迅笔疾书道:岭梅闲后独争荣,细腻精神自品评。
莫笑山林无结果,要他领袖压群英。
吉士看完道:“诗以言志,世兄将来定不作第二人想矣。
书法劲秀,真是华国之纔!”如玉谦逊了几句,告辞进去。
次日,吉士又到书馆中伺候他的先生,看他制艺。这先生乃块然一物,是个半瓶醋的秀才。那如玉近作并皆古茂雄健,吉士赞不绝声。转来,请卞明相见,说道:“令郎高才盖世,定当破壁而飞。有一胞妹,与令郎同庚,意欲附为婚姻,不知可能俯就?”卞明慌忙作揖道:“大爷此话折杀小人!小人是个村民,怎敢仰扳豪贵?大爷万万不可提起,恐惹人耻笑,坏了大爷的名头。”吉士道:“我意已决,老伯不必过谦。”卞明推脱再三,只得允了,议定来年行聘。又叫如玉回来,重叙亲礼。吉士住了三日,望不见苏邦到来,心中纳闷,叫阿旺在家看守,主奴四人旷野闲步。木叶渐脱,草色半萎,萧飒西风,豁入怀抱。吉士心中想道:“亏了这班强盗,便宜我得了一个妹夫,将来不在李翰林之下,也算完我一桩心事,可以告无罪于先人。但是我的功名未知可能成就,若要像卞如玉的才调,我是青衿没世的了。”又想道:“我要功名做什么?若能安分守家,天天与姐妹们陶情诗酒,也就算万户侯不易之乐了。只是家中未知闹得怎样了?”一头想,不觉走有数里之遥,有点儿腿酸,携着也云在路傍小坐。那边路上有十数骑马,按辔徐行,见了吉士等,一个跳下马来问道:“爷从那里来,到那里去?还是习文呢,还是习武?”阿青道:“我们大爷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