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去看三位小姐梳洗完备未?道蒋官人在此,请三位小姐出 来相见。” 丫头领命去了。华夫人即吩咐厨下收拾酒饭。不一 会,那丫头来回复道 :“三位小姐都晓得了,待梳洗完备,同 来拜见。”这蒋青岩听得满心欢喜,单候相见。
却说昨日园中的那位佳人,便是华刺史的长女柔玉小姐。
那绿衣女子是华家的家生女,幼失父母,华夫人爱她生得清秀聪明,养在身边,如同骨肉,名唤韩香,一家上下都叫她做韩姐。华刺史几番要收她,华夫人不肯,要将她嫁一个单夫独妻。
这韩姐和柔玉小姐极好,每日只在华夫人前走一走,便来和柔玉小姐一处行住,坐卧不离。因此,也识字能文。柔玉小姐凡有甚心事,都不瞒她。那青衣女子,名唤绛雪,是从小服事柔玉小姐的婢子。这韩香、绛雪和小姐三人都同心合意的。昨日,柔玉小姐见蒋青岩的人品才学,心下一分爱慕,不好说出,韩香也看破几分。这日韩香听得夫人有个侄儿到了,忙到屏门后张了一张,见是蒋青岩,心下着了一惊道 :“奇怪,奇怪!这 生原来是夫人的侄儿。”忙向后面妆楼上来,向柔玉小姐道:
“小姐,你道奇也不奇?蒋家官人就是昨日园中的那蒋秀才。” 柔玉小姐闻言,惊喜道 :“昨日说他姓蒋,彼时我不曾留 心问得,原来就是蒋家表兄。倒是我们昨日不曾有甚行径落在他眼里,不然,被他笑杀!”韩香笑道:“早知是自己兄妹,便留他多做几首诗也不妨。”柔玉小姐道 :“于今既是兄妹, 后面请教他的日子正多哩!”绛雪在旁笑道:“韩姐,只怕他要告诉夫人,说我昨日拿他当贼哩!”柔玉小姐也笑道:“休得乱说,恐人听见。”
正说话间,一个丫头走来说道 :“二小姐、三小姐都在浣 霞亭上,待小姐同去见蒋官人。”柔玉闻言,忙去换衣服,打扮得沉鱼落雁,比昨日又胜几分。绛雪相随,韩香也在后同行,竟望亭子上来,只见掌珠、步莲二位小姐也打扮得如花似玉,一齐上前接住,说道 :“姐姐,我们今日得了一个哥哥,大家 同去看是个怎生模样的人。”柔玉小姐道 :“他是大家子弟, 幼时又有舅舅的教训,料不俗恶!”说罢,同到屏门背后,先着绛雪去向华夫人说知。华夫人道 :“我儿,你们快走出来, 见见你蒋家哥哥。”
这三位小姐都低了头,一步一步,就如仙子乘云一般,香风渐渐,轻轻走到堂屋中间。三人朝上并肩站了。蒋青岩忙立起身来,向她姊妹三人深深作了三个揖,她姊妹三人一齐答礼。
左右搬了三张椅子安在夫人下首坐了。
华夫人指着三个女儿向蒋青岩道 :“这是大孩儿柔玉,这 是二孩儿掌珠,这是三孩儿步莲。”蒋青岩道 :“姑娘虽是无 子,有这般三个妹妹,何愁晚景!”华夫人道:“侄儿,你不知你这三个妹子,都十分聪明好学,若是男子,倒也都是功名中人。”又指着柔玉小姐道 :“你这大妹子的笔下,着实来得 的,便是你姑父还要让她三分哩!于今贤侄到此,她正好请教了。”蒋青岩道 :“小侄生性愚鲁,幸戏有这等高才的三位妹 子,小侄从今指示有人矣!但不知三位妹子所许何人?”华夫人道 :“还未许哩!你姑父爱她三人如珍似宝,定要选天下第 一等才品兼全的方才许他,因此迟迟。”蒋青岩道 :“有理, 有理。于今世上多半是村儿俗子,若一误听人言,不但可惜,且令才女抱恨!”
这三位小姐听得说到这事上,一个个都面红耳赤。夫人知他心事,只得止了。
蒋青岩看那柔玉小姐,正是昨日园中相遇的那位佳人,柔玉小姐偷看蒋青岩,也正是昨日那秀才,彼此心中暗喜,只不好说出。蒋青岩又看那掌珠、步莲,二小姐都生得容颜绝世,比着柔玉小姐相去不过毫厘。譬如春兰秋菊,各有其妙,正不必分其优劣也。
闲话之间,丫头养娘摆出早膳来。正待举箸,忽闻云板声响,外面传道 :“老夫回了。”话犹未了,见华刺史早已走进 中门,口中问道:“蒋大官人在哪里?”这蒋青岩连道:“侄儿在此,特来拜望姑父!”忙起身迎住,彼此让进中堂,从新待茶,各叙寒温。华夫人在旁说道 :“侄儿早到,尚未用饭。 你且陪他吃了饭再叙。”华刺史闻言,忙叫抬过饭来,至亲六人同吃。
饭罢,三位小姐各回绣房去了,只剩华刺史夫妇同蒋青岩三人,坐谈往事,各感叹悲伤。华刺史道 :“老夫只因读书一 场,少忝科甲,受了前朝大恩,不能身殉国难;苟全性命,避祸山林。几欲遣人探取令尊令堂消息,又恐被人知我行藏,所以中止。不料令尊令堂竟作古人,可叹可伤!我也只待你三个妹子出嫁之后,我便同令姑母结个小庵,参禅学道,不复问人间事矣!敢问贤侄,曾有家室否?”蒋青岩道 :“国破亲亡, 此事尚未提起。且婚姻一事,不但女子择人,即男子亦未可苟就!若浪听媒灼之言,则误人多矣!杭城内外,也有许多贵家大族,反屡屡与愚侄说亲,愚侄坚辞不允。只因愚侄无意功名,若一入贵显之门,恐未免随波逐流,有负先人明德,所以迁延至今。”华刺史连连点头道 :“此论最高,吾侄可谓孝子矣! 但夫妇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