檄至云:
兼岭南节制,御史中丞,檄甘指挥遵行。参议区星,病中力荐该卫官,戎韬素著。舰绩时勤。兹有斩木揭竿之虞,尔其偃旗息鼓而至。倚任非一,踟蹰至三,便速赴援,勿稽来会。某夜四十刻插羽。
烛生曰:“公此行天时人事,适逢其会,龙女来助,良有以也。”指挥乃令两裨将协桑从事居守,自以五十人裹十日粮,驾渔艇西上。至广州城下,区星已遣健步俟于,迎入计事。指挥密呼龙女云:“汝等百人于何隐形,吾入区参议厅事,能相从否?”闻女答曰:“儿隐于明公之佩囊中,所率百人,隐形于战卒五十人之身,以两化附一神也。与参议谈,只须明公一人去,儿将因以助矮道人焉。”指挥入,参议尚卧疾。就榻前问讯,参议曰:“事棘矣!病殆矣!治疾之道人,前夜为盗所杀,丧其首,无从觅得之。因附耳言:石湾贼闻以今日起事,君盍探乎?”指挥曰:“第不知今日地支,可是子否?”参议曰:“壬子也。”指挥曰:“可遣诸路进剿,亦以今日。但矮道人无首处,吾当验之。”参议命从者引之去,则别居一量笏地,道人躯坐于床,而首断处不见血。指挥命从者出,呼龙女曰:“所以助之如何?”闻女答曰:“娄万赤咒区参议不死,而矮道人至。先以所著木屐化山楼,置参议游魂于其上,万赤吐火焚山楼;楼下一长剑出刺万赤腹。腹破裂,胸中火散地,尽为水银,盖剑即水银所成,道人之术,诚超超矣。万赤怒,以帛束腹,与斗于白云山头,役使火蛤蚧结队刺面目。道人呼李左车挟十二雹弹丸击之,其虫毙。一弹丸入万赤左目,碎其珠。万赤败走,道人返丈室跌坐,将运神,首忽自落,是万赤遣鬼母以元阴池真铅刀斫之。而坎瘗于白鹤滩上,道人无恙,明公勿忧,儿自去捧首归耳。”
指挥大骇,即反其户而出。夜分,梦与龙女赴白鹤滩,索道人头不得,恸哭几绝。则见道人之躯,自远沙而至,腹中语曰:“无哭无哭,我自将头续。”就水中捞出一鼋头戴之。指挥曰:“非非!”龙女曰:“是是!”互争辩而醒。闻龙女言曰:“道人首即鼋也!”道人大笑而入曰:“道人元无首也!”稽首谢龙女。指挥喜,还告参议:“矮道人未尝死。”参议跃而起曰:“吾昨夜已霍然愈矣。”道人亦至。谓参议曰:“君可分兵捣石湾,指挥自以渔艇去,吾以庚申夜,候捷音耳。”即走入室中不复出。参议送指挥去,乃调八路剿贼官,广州木守,端州黄守;各以兵将百人,驻三水县西北两江口,防贼援。南海番禺二县令,率兵役守东西炮台,及海珠寺。顺德、香山、新会三县令,以游兵散役,驻西南各村堡,俟贼至擒斩。五斗司巡检柳皆木,率乡勇进石湾擒贼首。参议自出南门策府兵,合副都督二人守御。中丞则不动声色,日与僚吏纵谈诗古文字,从容坐镇而已。初,柳巡检者,人也。尝与少年不良子勾当,区参议计擒之,贳其罪为缉盗使。未三年,以获盗功,请于都台,擢捕职。粤有司咸病之。或曰:是即风诗所云‘无拳无勇,职为乱阶’者也。以乡勇入石湾,邝天龙正率其伪总兵二人,大阅于沙口,见皆木至,喷三昧火灼之。皆木踣地。天龙命缚之,劓其鼻放焉。乡勇多战殁,伪丞相娄万赤突入中丞署,中丞方坐园林赋诗云:
戟门从不戾飞鸢,老去山林得静便。
陆贾高谈应问水,任嚣故事总如烟。
无多旧雨都成梦,有几春风却放颠。
兀坐寸衷平五岳,免教蛮触战愁边。
万赤伪为扫地夫进曰:“相公诗实佳,直恐催租人败意耳!”中丞曰:“汝亦解此中语云耶!”万赤云:“请学步若何?”中丞授纸笔和云:
已见公输制木鸢,腐儒墨守论便便。
帝车欲碾群峰霭,臣节徒临万井烟。
勇亦裹毡随邓吃,狂曾濡笔过张颠。
也知节度非襄样,特与浮楂阅海边。
万赤和诗毕,牵中丞去海上,果一舟澳口,有渔人大呼曰:“相公不可入艇,此石湾妖人娄万赤也。岂扫地夫耶!”中丞如梦醒。万赤怒,以掌中雷劈,渔人但张口如吞咽状,竟无所损。惟笑曰:“雷而不往,乃非人情。”还震一声,烧万赤须眉殆尽,衣帽俱裂,万赤走入舟去,瞬息舟亦无有。渔人谓中丞曰:“民苟迟至须臾,相公必遭毒手。”中丞感之,问姓名,答云:“只询区参议便相识。”袖中丞手曰:“起还署,是处离东门已三十里矣。”中丞从之,若御风行者。入园林赋诗处,则见一僵卧人即其身也。先行海上者,殆精魂焉。渔人引手推堕其魂,始欠伸而苏,渔人不见。中丞急召参议入,示以妖人所和诗,并魂游诸幻境。且述渔人语。参议曰:“必矮道人矣。请率将吏出节府,视师城上可乎?下官先驱,诸道用命,此贼不足平也!”中丞投袂起,登南门城楼,誓师出涕;适柳巡检以无能被劓来请罪。中丞为之掩鼻。参议曰:“君太卤莽,轻而不整,故有此挫;然亦吾计之疏也。”遣医者补治其鼻,得少皮肉虽内陷,胜于掘穴者矣。参议以中丞令,檄甘指挥进捣。初,石湾贼党,大半胁从。参议问左右曰:“郡中人有能入贼中,挟饼金以赂贼党者乎?”左右曰:“曹镇,郡之名捕也,只其人可任使。”遣曹至受密计,携三千枚饼金入贼中。有邝天龙之妖童渠灌儿者,年十六,为天龙所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