宏道之人。建侯行师,无异牛刀之一割。元帅礼遇独隆,略陈其概,幸无泄焉。”鱼闻言忖曰:“连尾生之道高若是,吾抚军何以胜之?”取芦管告木兰。闻管中答曰:“亦与绸缪之。”问其所忌惮,鱼私告于梅曰:“儿愿以身侍国师,令其用法退敌,且传枕间秘也。”梅曰:“善乎儿之慧且劳也,爹何忍忘乎?”谈次谓尾生曰:“鱼也望先生如老子之龙,乞其云雨,令威之鹤,愿学和鸣。若比于珠儿,赐之玉杵,使彼知鱼之乐,而吾效雀之驱矣。”尾生喜曰:“珠还或可收焉,鱼跃如何羡也。然野人之芹,非以云报;舅氏之赠,亦将致诚。请试其山中之技,复亲于榻侧之仁。以今夕行之,于毕生足矣。”
梅遣头目布大幄,周遭列戟墙。岛渠四人巡警,传闻故镇木宏纲帅大师围岛。梅患之。尾生谈笑请曰:“斛斯贵贺兰观自来,吾遣灵官攫之,掷帐下如肉傀儡,余述祖善斗鸡而不能缚鸡,只用小力士嗾之,入床下为郎辈执虎子。宏纲久为游魂,搏兔不须全力,元帅假十懦卒,供吾指挥,宏纲可擒也。”梅从之,以岛人之孱弱者十名听用。尾生授一物如,令首一人吹之。又出黑漆纱囊各寸许,分授九人,诫曰:“汝十人突围出,彼军将必自来追,但一人吹孔,九人开囊,有所获,则持归纪功耳。”十人依其策,开岛城冲出。木果引百人追袭,首一人掉头先回,吹声如鬼号,风从地起,卷黑云涨天,九人齐开纱囊,囊俱有一蝇虎跃出,倏忽化为三白虎,三黑虎,三黄虎,大逾寻常。吞吐黑云为戏,兵卒倒地者,多为十人缚去。木大呼:“妖氛何足逞哉!”举大刀截虎,刀入虎腰腹不得脱。梅驱岛人自后掩至,木立杀数人退营中,岛势大振。
是夜,番乐尽作,宾主酬酢之处,鱼珠各入怀举觞,尾生以水陆物产不足供馔,书篆数纸,就筵前咒之。空中来二人告曰:“顷奉灵教,取获玉女投壶之酒,又采瑶圃诸蔬果,为下酒物,今并缴进。”即有玉缸盛酒置于庭中,蔬果之属异形,纷陈缸右,梅及鱼珠共尝之,觉飘然有冲举意。饮啖既,偕入大幄坐。梅再拜请仙授,尾生曰:“嬉戏易能也。盍观至道?”鱼言曰:“胸中五岳之蕴,可得闻乎?”梅曰:“先生以尔故,必面命之,爹亦见知可矣!”尾生曰:“观者无发声,但自游戏。”三人诺之,尾生趺坐氍毹中,解衣裸体,以手摹肚腹,嘿咒约百遍,脐中有声,类金井辘轳。饭时,白云满室,梅与鱼珠各相见,而不见尾生。正惊疑间,云净处,不复在幄中,三人乃徙倚道院耳。一书生袖出一笺云:“世人拟崧高维岳之赋,惜不能指点之。”引三人出眺,谓曰:“此嵩山少室前亭子也。”从之小憩,闻山后呼万岁者三。书生曰:“当时以为天子巡幸,偶一闻之。方今圣明在上,继继承承之际,无岁不呼,何揭竿之徒,自取湛族也?”梅惶愧汗浃,鱼嘿然首肯焉。
有顷,山顶仙乐亮,书生谓曰:“中岳帝生天之辰,其驸马都尉自华阴来,为妇翁寿,故宫中为是雅奏也。”三人意殊倦,书生曰:“亭中卧佛石,何不高眠?”三人不觉就石卧,黑甜正酣,陡闻万壑喧,松声豁梦,仰视所历,非嵩少旧游,见伟丈夫冠带如秦时,叱三人曰:“蛮荒莠民,登岱何为者?”三人守尾生戒,不敢答一词。丈夫后一隶呼曰:“谒吾主五大夫而不拜,可乎?”三人同拜,丈夫颜霁,指示登日观峰路,隶自随去之。上峰头,月初从海底涌出,闻有笑语者曰:“东海泱泱,东岱苍苍,观日者昌,见月者亡。”梅始知获罪之深,天齐示谶,暗以手掐珠儿。珠摇手答之。三人寻下山路,天鸡一声,雷雨大作,下方弥望,皆稽天巨浸焉。澎湃上涌,渐至林间,有大蛇浮水至,昂首直视,若欲手援。三人共挽其颈。惟恐皮质过腻滑,无把握处,乌知头骨棱起,拳毛绳绳,身手俱可维系。三人暗喜,以为得真龙提挈也。未几,蛇尾自捎其首,蛇首左右迎,复左右避,三人簸扬于波涛,分无生理。蛇忽登岸。三人踊而下,乃在半岩中,仰不见巅,俯不见麓。遇樵者穿径,不敢问道。樵者怜之,谓曰:“子被魇久矣!斯地为天脊,所谓太行恒山也。死于游岳,徒为馁鬼,盍就吾食?”出芋魁数枚饷之。三人既不敢言,亦何能啖?樵者笑曰:“□哉!拾芋作歌去。”三人迤逦沿山腰行,望见尾生在亭子坐,急奔就乞指迷,神思失据,忘乎不测之当前也。土崩石裂,一落殆不止千丈强云:
绝怜刚恶是强梁,不敢先钦道德章。
运去已无续命缕,愁来转乞返生香。
孤鸣千载祧陈胜,凤至诸侯右楚狂。
封禅书成便焚却,岂教汉武踵秦皇。
数峰何氏诠曰:
歌儿无信,继之以尾生,连而及之。斯之谓连尾生也。
五岳起方寸,块垒未消也;胸中吐五岳,志气毕达矣。且一人胸中,括万物而为功,融群情于不觉,何必五岳之纵横交错,以为如取如携哉。尾生之在圣门,可云充实光辉矣。大而化,圣而神,未之能也。
虞纪四巡,不及中岳,汉呼万岁。惟在嵩山,禽庆遍游,已极凌云之想,非徒逐日之劳。尾生何人,奥衍若此,将胸中自吞夫五岳欤?抑五岳实生于胸中欤?俱不可知。是可于玛师镜外,别成元著之超;亦能于织女机旁,故得又元之妙。
卷之十八 都毛子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