写字,四人都还聪明,就中薛孝哥才料略为差次。桂芳本性聪明,五岁时宝钗便教他念书写字,已经认得两千多字了。每日一早便到塾中,晚上回来,宝钗又还教导。
一日,是四月中旬。紫云接了桂芳回来,不见宝钗在屋子里,问时知是到王夫人上头去了。只听那边屋内素琴、绣琴两个在里头笑打,桂芳便要瞧去,紫云遂跟了过来说道:“奶奶不在家,你们就这么发疯,教人看见了是什么规矩?哥儿回来了,都不知道伺候。”素琴道:“哥儿回来了,今儿辛苦。”便拿了茶杯,要倒茶去。桂芳道:“我不喝茶,你们两个人,为什么事这么吵嚷?”素琴道:“奶奶到上头去了,叫我们两个看屋子。我们两个就说,白坐着做什么呢,不如一家写一张字,看谁写的好,写不上来的,就打五下手心。他写了一半多,就不写了。我说原说过的要打五下手心呢,他又不肯教打。我正要打他呢,你们就来了。紫云姐姐,你说我该打他,不该打他呢?”桂芳道:“你们写的字在那里呢?拿来给我瞧瞧。”素琴便把两张字递给桂芳,桂芳看时,见素琴的写完了,绣琴的还差着两行呢。桂芳道:“你们两个人的底子是谁写的?”素琴道:“都是紫云姐姐写的。”桂芳道:“紫云姐姐写的很好,你明儿也给我写两张呢!”紫云笑道:“我那是什么字,你要学了我的字,还好么?三爷同奶奶写的都很好,你只照着他们那样写,就是了。”
正说着,只见秋水进来了。紫云便忙让坐,绣琴倒上茶来,秋水道:“宝二奶奶那里去了?”紫云道:“奶奶在太太上头去了。姐姐又是带了诗来,是画来了呢?”秋水笑道:“那里有这么些诗啊,画啊的。我因今儿还没见过奶奶呢,特来请安来的。”桂芳便拉住他道:“姐姐,你来给我画张画儿罢。”秋水道:“这里又没有颜色画笔,怎么画法呢?等明儿在我那里,我给你画两张来就是了。”桂芳点头道:“也罢了,姐姐,你就别忘记了。”秋水道:“我知道。”因也拉了桂芳的手,问道:“你今儿在学里念的是什么书,可记得了,你念给我听听看呢?”桂芳道:“我今儿念的是:吉梦维何?维熊维罴,维虺维蛇。大人占之:维熊维罴,男子之祥;维虺维蛇,女子之祥。乃生男子,载寝之床,载衣之裳,载弄之璋。其泣皇皇。朱芾斯皇,室家君王。乃生女子,载寝之地,载衣之裼,载弄之瓦。无非无仪,维酒食是议,无父母贻罹。”秋水道:“你倒念第三本《诗经》了么。”说着,宝钗回来了。
桂芳便同了秋水众人过去,秋水向宝钗道:“桂哥聪明得很,我才刚儿问他念什么书了?他倒念了第三本《诗经》,念得很熟呢。明儿总要比哥哥高些的,只怕鼎甲总有分呢!”宝钗笑道:“他却还肯念书,记心也还好。那里敢望鼎甲呢,将来功名还不愁罢了。”说着,早摆上晚饭,是一盘芥末拌雏鹅、一碗燕窝鲜笋煨鸡、一碗火腿炖肘子、一盘东坡大肉。
宝钗便叫秋水在这里吃饭,宝钗坐了上首,桂芳与秋水对面打横,绣琴盛上饭来。桂芳向宝钗道:“妈妈,秋水姐姐是妈妈的干女儿不是?”宝钗笑道:“那里是什么干女儿呢,他是我养的亲女儿么。”桂芳道:“他大我十几岁呢么,那里是妈妈养的呢!”秋水也笑起来了。桂芳道:“妈妈,秋水姐姐他明儿给我画两张画儿来呢!”宝钗笑道:“是了,你吃饭罢,仔细看吃冷了。”桂芳道:“不冷呢。”秋水道:“我给你浇些热汤罢。”桂芳摇头道:“我不要汤。”秋水便夹了一块火腿给他。少顷饭毕,撤过残肴,漱口喝茶。又坐了一会,秋水去了。宝钗又给桂芳理了一会书。方才归寝。
瞬息夏秋已过,交冬之后,到了十一月上旬,乃是探春子安哥周岁。平儿、宝钗、马氏、秋芳都坐了车,过去听了一天戏,至晚方回。过了几日,探春的姑爷升了都察院左都御史,随即谢恩陛见回来,各衙门都来贺喜,车马填门。于是,一连唱了几天戏。头一天请的是郡王、驸马、各公侯伯、大学士;第二日请的是六部、都察院各官;第三日请的是翰詹、科道各官;第四日请的是国子监、大理寺、鸿胪寺、太堂寺、太仆寺、光禄寺各官;第五日请的是本地方官;第六日请的是各亲友。这日,贾赦、贾珍、贾琏、贾环、贾琮、贾蓉都在那里听了一天戏,甚是热闹,暂且按下不题。
再说湘莲、宝玉自从救了薛蟠之后,便同到袭人家里,见了袭人,宝玉丢下扇子,便和湘莲两人脱身走了。回到大荒山青埂峰下茅屋内,见了大士、真人,告禀平安州、紫檀堡两处之事。大士、真人道:“好,好!又了却世间两段因缘。再过一年,你们便该归还芙蓉城去了。我们又且到山下云游,只等到了其时,我们再来引送便了。”
湘、宝二人送出了大士、真人,回来坐下。湘莲道:“我们弟兄两个,却给薛家兄妹两人皆有夙世因缘。前儿两处之事,也是分该如此。”宝玉道:“可不是么?我们明儿到了芙蓉城中,无事时尽可游戏人寰。也还可再来看看未了的因缘,是怎么样呢?”湘莲道;“那却不然,前儿的两处事情,也只可偶一为之,不可复行。如此,一则怕被人识破;二则宝兄弟你都不知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事么?”宝玉道:“二哥说的是,你到底比我的见识高多着呢。我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