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亚东大陆,锦绣江山,眼见得一塌糊涂,离破败决裂不远了。咱们一班满族,尽管执着要政,尽管据着要津,尽管富有赀财,嫖是嫖昏了,赌是赌够了,鸦片烟尽量的抽,心孔是抽黑了,燕雀处堂,危如朝露,万一一方有警,怕咱们这班八旗种族,是一个靠不住的。”
慈禧听着皇上讲了一大篇,不由得把脸色一沉说:“依你的意思,便全用汉人,最好把咱们满人圈禁一处,好是不好?”
光绪帝还待再辩,蓦然一阵头昏,说声不好,竟吐出一口鲜红。原来皇上由甲午战后,已得了怔忡病症;戊戌之变,经慈禧一番教训,那病势格外成真,虽经名医陈莲舫诊视过一两次,无如投剂并不吃药,只索罢休;后立大阿哥,慈禧迫促皇上草诏,登时吐血升许。如今大阿哥虽废,朝局日非,内部是老庆擅权,弄得卖官鬻爵,一塌糊涂;外部是袁世凯满布爪牙。看看清朝江山,要偷天换日,逐年逐月的焦劳忧思,时寒时热,今日同慈禧这场抢白,不免肝旺火旺,神经一乱,心血潮涌,存身不祝当由内监扶进内宫,从此便卧病不起,这里老庆慌忙退出,干他的正经。
慈禧搭讪着回到寝宫,长吁短叹的卧倒烟床,当由李莲英对躺下来,烧好烟泡,递过烟枪。慈禧鼓着嘴,狠命地抽吸了几口,一阵惛糊,忽然那金光闪闪的大蛇,又带领无数小蛇飞来。慈禧一吓,暗想今番我命休矣。正在魂不附体,闭着眼睛,由那大小金蛇缠扰,似乎有个人摇她一摇,还叫着她的小名,说莫怕莫怕。慈禧一想:“我这小名,谁人敢唤?”
略将双眼睁开一看,原来不是别人,就是五六十年前的管家杜福。慈禧一笑说:“你从哪里来的?”
杜福说:“你爹你妈着我来请你谈谈。”
这时慈禧身不由己,便跟着杜福出门,云里雾里,便到了一座酒楼,招牌是“上林春”三字。慈禧问杜福说:“这不是香厂的上林春吗?”
杜福也不开口,便领着上了第三层楼,哪里有承恩公夫妇?回头杜福已不见了,正在惊疑,蓦然跑出一个无头鬼、一个吊死鬼来。那吊死鬼忽然把颈项脖子套巾一除,无头鬼忽然把手里拎的头向腔子上一顿,两人原是衣冠齐楚,一是端华,一是肃顺。那肃顺是同她索命,端华嬉皮涎脸的,是伸手替她宽解衣服,不知怎的,身上衣服,一件全无。慈禧欲待狂喊,喉咙只不得出声,正在急得没法,早是承恩公夫妇跑来,还有那哥子桂祥,妹子蓉儿,侄儿荣福、荣禄。
慈禧瞧这一起救命星来了,然后惊魂才定,喘息才平,再看端华肃顺,早已形影全无,身上又穿好了衣服,这里竟不是香厂的上林春,竟是府学胡同的私宅。一家的骨肉团聚,有谈有笑,这个当儿,不知醇王奕譞,又气冲冲的从何处赶来,见着慈禧,也不行什么君臣礼,便指手划脚说:“你好你好!咱们养的好好儿子,你要抱过去,满拟龙飞九五,南面称尊,哪知你借着我儿子做个幌子,让你好作威作福!你作你的威福罢了,为何暗给我儿苦吃,把周道士的药水拿来,忍心害理,把个皇上弄成棉花客人,叫他不能传宗接代!我今日是同你拼了!”
说着除掉帽子,便一头拳向慈禧心口撞来。慈禧躲闪不及,不知从哪里又跑了个人来,将醇王奕譞抱住说:“她这个万恶刁淫,不贤不惠,罪孽尽多。你瞧你瞧,后面同她讨命的已是到了。
”慈禧凝一凝神,这从旁拉解的便是恭王奕訢,跟着上前讨命的,却珠冠络索,上穿日月龙凤袄,下系山河地理裙,瞧着不是别人,一位是慈安孝贞太后,一位是孝哲皇后。冤家路窄,狭巷相逢,慈禧知道不妙,不由得跪了下去。但是她这一跪,把一处府学胡同私宅,又化作一座坤宁宫,左右一瞧,方才的承恩公夫妇,及一班哥子妹子侄男等等,已倏忽不见,只见两旁排列仪卫,金瓜月斧,御仗森严,再抬头往上一看,黄幔低垂,香烟缥缈,正中九龙宝座,坐着慈安太后,旁厢坐着孝哲皇后。慈禧此时,忽然明白过来,暗想:“咱的位分,同她敌体,如何轻轻的便跪在她面前?这是不对不对。”
随即站起身来,硬着胆子,亲亲热热地叫声姐姐。慈安顿时把脸色一沉说:“谁是你的姐姐!先皇帝临终,本有亲笔手诏,叫我处死你这贱人!”
说着,将咸丰帝的遗诏掷下。慈禧这时吓得面如土色,接过诏纸,瞧了一瞧,的系咸丰帝的亲笔,知道不能幸免,忙又跪地哀求说:“这个要求姐姐开恩。”
慈安还未发言,转是孝哲后离开座位,指着慈禧骂说:“你这浊乱宫闱,污秽禁地!
东太后一再宽容,你不知感恩,反行结仇!你想想那年三月初三,茶点里放些什么?论理我算是你个媳妇,但你是无父无君,天伦绝灭,这种杀逆的大罪,皇天后土,实不能容!”
说着便请慈安太后不必徇情,按照先帝遗旨,凌迟处决。慈禧这个当儿,魂飞天外,然犹哓辩不已。慈安拍着御案说:“今日治她死罪,要叫她死得明白,死得心服。左右,快将一千人证牵来!
”不一会工夫,殿下铁索琅珰,一个是安得海,是披头散发,荷了铁叶铜枷,后面还随着一僧一道,也上着刑具,那道士不是别人,就是白云观的周鹤年,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