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后,便就出幽入冥,飞行变化,分形出神,无不巧妙。那时冷启敬已得了仙道,便有那一班仙人与他往来,就是那张金箔、张三丰。怎么叫做张金箔?他原是山西平阳府人。山西并不晓得造金箔之法,张氏走到杭州,学了造金箔之法回去,因此就出名为“张金箔”。张金箔曾遇异人授以秘法,极骇听闻。一日,有一老道人来见张金箔道:“我也有些小法术,要把与你一看,明日当遣小童来迎。”明日果有二童子来,各骑着一条龙,又手里牵着一条龙,请张金箔骑。张金箔骑上之时,那条龙甚不伏骑。童子取出一条皮鞭,将龙鞭了数十下,方才驯伏。三人一同骑了乘空而行,到一高山茅庵之中,三人下了龙背,走入庵门,寂然无人。走入深处,方见昨日老道人坐于匡牀之上,双足倚于壁间,离道人一丈之路。道人道:“老夫久将双足卸下,盖不涉尘世久矣。今特为汝下榻。”遂把手招那双足,双足彳彳亍亍自走到道人牀前,凑在道人膝上,道人方才下牀,与张叙宾主之礼。礼毕,老道人命童子烹茶。童子烹茶而来,走到面前,身上无头。张金箔吃了一惊。老道人道:“这童儿全然无礼,有佳客在此,怎生自家只图安便,连头也不戴在颈子上,像什么模样?可快去戴了这个头来。”童子遂把手去颈子上摸了几摸,方才身子上钻出头来,那头却又朝着背后而生。老道人道:“不必如此。可照依朝转。”童子方把手去将头搓将转来,张金箔甚是吃惊。供茶已毕,老道人命童子屠龙作馔。童子走到灶下,牵出一条龙来,张牙舞爪,缚在柱上。童子把刀一挥挥去,断龙之首。龙连蜷蜿蜒,久之方死。张金箔心下好生慌张。那童子就像杀鳝鱼的一般,遂剖其腹,光耀夺目,满庭鲜血。童子将龙肉煮熟,放在桌上,五色光彩烂然。道人举起箸子,请张金箔吃。张金箔疑心,不敢下箸。道人大嚼数盘,余外的童子收拾去吃了。从此各谈道法,赌斗长技。张金箔怎生斗得道人的法过?遂留张金箔在茅庵中一连住了数月,得了道人许多奇异法术。将辞别而归,忽起大风一阵,播土扬尘,不能开目,及至风息开目,道人与茅庵、童子,都一齐不见矣。四围打一看时,都是平沙荒草,更不知是何地方。远远访问,乃是大同郊外。张金箔大惊,不知是何等仙人,作此怪事,只得徒步二旬而归。归来其法愈奇,尝与人游河上,见鱼游泳水中,那人道:“此鱼可得作馔么?”张问道:“你要几尾?”那人限了尾数。张就丸土投于水中,须臾,鱼浮水面,如数而得。遂到杭州,与冷启敬相处,闲时二人斗法玩耍,张将唾沫吐于水中,变成金色鲤鱼一尾;冷将唾沫吐于水中,变成大水獭吃那鲤鱼。张于冬日极寒之时,口中吐出赤气一口,满室如火一般炎热;冷亦于冬日取胡桃一枚掷去,变作霹雳之声,人人惊异。如此斗法,不一而足。
后洪武爷闻张金箔之名,召至京中,问有何术,回言答道:“臣无他术,但能于水中顷刻开莲花,及瓶中出五色云为戏笑耳。”洪武爷就命为之。张于袖中取出一个铁瓶,注水,书五道符投于其中,用火四炙,瓶中气蒸蒸而出,渐渐结成五色彩云,布满于殿庭之上。又将莲子一把在手,请洪武爷登金水桥观莲花,遂将莲子撒于金水河中,霎时荷花竞发,菡萏交映,香风扑鼻,满金水河中尽是荷花。张复剪纸为舟,放于水面,变成彩莲舟。张拿舟而登其上,奏道:“臣能为吴歌。”遂举棹河中,往来间,复见张妻子、童婢都在舟中,张口唱彩莲歌道:荷叶荷花本异香,香风馥馥映池塘。
烟深花满无人识,飞入荷花是故乡。
歌儿唱完了,那妻子、童婢俱更迭而歌,情景如在仙境一般。洪武爷大悦,久之,歌声渐远,狂风骤起,人、舟与荷花一时不见,洪武爷甚以为异焉。有诗为证:道人传法并屠龙,金水河中显异踪。
此等仙人真怪事,就中难识亦难逢。
只因洪武爷原是位圣人,所以诸佛菩萨、圣僧、神仙,都来拥护他,一则辅佐太平,一则簸弄神通,以见二教不可磨灭之意。昔日孔子手植桧树曰:“后世有圣人,桧其生乎?”从来桧树不生一枝,直至我洪武爷降生,桧树方生一枝。可见我洪武爷是孔圣人之所授记者也,所以种种政事,超出古帝王之上,所以仙、佛二教,都来拥护。那仙人原有周颠仙,已曾说过。还有张三丰,一名玄玄,不知是何处人。洪武初,入武当山修炼,魁伟美髯,寒暑一衲,或处穷寂,或游市井,浩浩自如,旁若无人。时人称之为“张邋遢”。有问之者,终日不答一语。或与论三教经书,则吐词滚滚,都本于道德忠孝之经,凡过去未来,一一皆知。所啖升斗都尽,或数月不食,并无饿容,登山其行如飞,或冬日卧在雪中,齁鼾如常时。既入武当,往来于天柱、五龙、南岩、紫霄诸名胜。曾赋扬州琼花诗道:
琼枝玉树属仙家,未识人间有此花。
清致不沾凡雨露,高标犹带古烟霞。
历年既久何曾老,举世无双莫浪夸。
便欲载回天上去,拟从博望借灵槎 .张三丰闻知冷启敬,特来吴山相访,二人见了甚是相得,各以道法相证。两人俱静坐一室之中,都从顶门出神,到福建彩荔枝而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