个面上失色,霍维华走到西角门,对四位阁老说:“本部即告致仕了。这样光景,性命不可保。若止是削夺,但愿早早成就我去吧。”次日矫旨,宜霍维华到会极门。魏忠贤手付圣谕一道。霍维华捧出,心里忖道:“毕竟是边塞上一件重大难做的事,来处我了。”开读看时,却是为客氏要荫他儿子个伯爵哩。霍维华不肯,只拟得一个锦衣卫指挥。魏忠贤道:“霍维华三次违拗我了!”大怒,又在乾清门问安礼毕的时侯,对了众官员面前,把霍维华大骂。霍维华便注籍辞印。魏忠贤差番役缉访,没什么过失。这个李贞寻霍维华的旧奏章。捏成事端。魏忠贤袖着与阁下看完,拿霍维华家童、兵部长班两项人,发镇抚司许显纯拷打,要他首告,罗织罪端。阁下道:“他已经去了,如今何等时,还要做这等的事。”魏忠贤便道:“且放着他。”
八月二十日天启爷病笃之时,霍维华削职回籍。这便是魏忠贤生夺锦宁的功,来封个宁国公,与魏良卿做哩。可得享用吗?正是:
儿孙自有儿孙福,莫为儿孙作马牛。
魏氏一时荣耀,千古罕有。不知后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二十六回 建祠伏兵
话说魏、崔这网个逆贼,横行五六年,做下许多的千年调,何曾替朝廷做一些事,都是为着自已。朝暮营谋,弄到这富贵,于其心不足,又串同客氏,带领魏良卿、侯国兴,把内库祖宗遗积下的奇珍异室,金珠玩器,都盗空去。又搜索海内贿赂供行,这是贵极了。封公封侯,赐田赐第,这是贵极了。出入舆从仪卫,称呼上公千岁,这是僭极了。倾动宫闱,矫杀妃嫔,肆纵番役,谋害忠良,这是恶极了。设兵马内卫,托心胆外镇,这是谋极了。魏忠贤对了这些干儿子道:“朝廷的事,我自一手拿定了,料必没人敢来阻挠我的。如今又蓄许多死士,结许多心腹,做我们的内应,只是天下的人心,哪能够收服得!”这些逆党便计较个神谋道:“如今人来称功颂德的,不计其数,都是纸上空谈。须要做些实事。窑地叫一个心腹官,上个本儿,说老祖爷有许多功德在世间,当建祠祝禧。以为海内人心都是感颂的。我们矫旨准了,就把这个首事的官儿,骤升两三级。这首事的地方百姓,加些恩典与他,自然处处效尤。这便试得天下人心归顺,这事都要着重在各处抚、按衙门。若是抚、按官做了主,怕府、县官不遵行哩!府、县官遵行了,怕百姓不出力哩!但是祠堂一动工,我们就要差个内相,赍些钱粮去助工监督。勒期造完,限几个参随去,采看官府缙绅的意思,缉访士民匠工的言词,遂月造册报来,我们就行去。报应如响,顺我的优赏,违我的显罚,人心自然畏服了。到完工之日,祠堂旁边,另造几十间兵房,差个武官去守祠,督这一营兵,日逐训练,耀武扬威,要压服人情。就着督工这个内相,与他一道敕命,再赐了蟒玉,镇守在这地方上,文武官员都服他节制。军马钱粮,都经他提督。这是做我们的外应。天下人伯他不归顺哩!是这等内应、外应俱备,还愁什么来?”自此神谋算定了。
第一个虎儿崔呈秀上个本,请建生祠,报答功臣。这一班逆党,做就的圈套,朝廷敕旨都在他们掌握中,朦胧准了。那趋附的孙如冽、潘汝祯、刘志选都来了。不但一天下都哄动了,就是那藩府海外也效尤了。正遇着连年荒歉,民穷财尽的时侯,不知费了民间几千百万的银钱,不知苦了民间几千百万的人力,不知坏了民间多多少少的坟墓,不知破了民间多多少少的风水,不在话下。
且说那造祠的光景,只见:
选佳地,竖崇祠,闹烘烘千工百匠,喝号琢声齐振耳;破青冢,掘枯骨,哭哀哀孤儿寡妇,捶胸颠脚可伤心。筑墙基,开八尺深沟布满桩木;建堂构,架五间大厦围绕雕槛。飞瓦连云,巍然独峙于胜境;金碧耀日,俨如天上之王宫。门赐金额,每题有:“崇德茂勋、普惠报功”。又标着:“诀在战先画定幄内”。面列石坊,上写着:“三朝捧日一柱擎天”。又对着:“功高社稷威震华夷”。公庭巨室,议罚议助平设金钱无算;菜佣典卒,拨夫拔役劳尽筋力谁怜。
且说那钻谋来督工之人,都是积年神棍,以势凌人,挟仇报怨。包揽钱粮经手,侵渔木石藏身。差来的内相张威如猛虎。参随这恶少假势是群狐。官府不能宁静,人民哪得营生。眼巴巴,忙碌碌,守得祠堂完了。那富家图个安逸过日子,小百姓做些生意养妻儿。哪知道这个狠太监倒加了一道敕命,赐了蟒龙玉带,久住镇守,拢害地方,没个了期。
且说那杭州城里,一个清正有寸名的黄乡宦,叫做黄汝亨,是个提学副使,丁忧在家。只见街坊上挨挨挤挤,嚷嚷聒聒,说道“送魏公神像进祠”。旌旗鼓乐,喧天蔽日。士女人民,游船满湖,都在西湖上来看迎人祠的。这黄乡宦也挤进祠去,气冲冲满肚子不平。头上戴一顶麻孝方巾,身上穿一件白布道袍。那些参随叱喝他。黄公也不踩,听得众人称赞这祠造得好。黄公便说道:“好便好,只是不久。”那些参随已自怪他穿这不吉之服,因为旁人说是乡宦耐住了。又说这不吉之话,惹来奤子的性发了,提起朱红棍来乱打。这黄乡宦一则吃了惊,二刚受了伤,三则忍了气,扶回家去,五日就死了。合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