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(宗孔又得佳境矣。)
凌氏转入家堂,忿恨不已。随着人往后墙窥探,被其拆得零零落落,恰似平原旷野,四面空虚,泣谓祈福曰:“汝可速往‘天和店’,报知大爷兄弟,说吾有病,危在旦夕,叫他刻日归家。我今有书一封,交与呈上。”祈福曰:“他若回来,见安人无恙,岂不是责我妄言耶?”凌氏曰:“依我而行,自无所碍。”祈福领命而去。
且说天来兄弟在店,正是货如轮转,客似云来,果系兴隆景象。是日,得见祈福,问其来意。祈福具道:凌氏病势危险,随后呈上家书。天来兄弟拆视,其书云:
我本风烛之年,朝难保夕。趁来更染沉疴,初时自以为常,岂意延医,服药益觉其沉。汝兄弟可念劬劳,速整归鞭。毋片多嘱!
母凌氏与男天来兄弟同看。
兄弟着毕,呼天号地,皆自以为不孝,使母病至如此。然后始知,遂与君来雇舟,多添水手而行转。
盼间已到家中,见母亲殊无病态,惟有愁容满面。兄弟同相惊顾,暗道:“书中所言如此,何故这个光景?”向前问曰:“近日媳妇得毋,多行不孝乎?何以母亲若此?”凌氏哭曰:“不然。吾本无恙,妯娌亦是和谐。但不知汝等兄弟近来与贵兴如何结怨。今汝父坟被池掘破,斩去松株,填塞鱼塘,毁拆后墙,掳掠花园,面虎照堂。凌逼百端,吾皆包忍。汝等有何错事,可实言之。”兄弟听罢大骇,皆掩面而哭。天来曰:“儿不孝罪孽深重,祸及先人。(何止先人,不久就及于生人矣。)父仇不共戴天,岂容与他两立哉?”随将贵兴当日求买石室,不从其愿.具述一番。便要赴县鸣冤之意。凌氏曰:“官节茫茫,遭冤受屈,一字入门,九牛难拔。宜细参之,后悔无及。”君来曰:“母命如此,权且从之。何无与哥哥同往茶村讨账,依然守业,何如?”天来忿忿不答。凌氏再三泣劝,天来且得整复山坟而止。(或云有此冤情,何以含忍余日?不然。细观凌氏之言,二子不得不止。)次日,兄弟同往茶村收账。宗孔遇之于途,飞报贵兴曰:“吾今早窥见天来兄弟同往茶村。莫不是他誊词控告乎?”时座间一人答曰。“不然。茶村原有苏客,与他购糖,兄弟恒往讨账。今番此去,未必誊词。”宗孔视之,乃贵兴之表叔区爵兴也。宗孔曰:“既如此,胡不待他回来,掠去此财,以丧其气?(非是丧天来之志意,乃宗孔自求佳境耳!)贵兴曰:“白日抢夺军民,哪里肯容?”宗孔曰:“吾有一计,欲用久矣。(观此一语,足见宗孔一生为人。)可作伪数一纸,写着‘康熙四十八年,梁朝大买售北沙田数顷。因交价不孚,借到凌宗客本银一千两,凑交田价。周年计息一分。’将此纸用米尘弹染,叫其清结。彼定不从,然后率众抢夺。斯时虽有坊邻,亦难与他排解矣。”贵兴乃阴使其叔侄兄弟,乃是柳毓、柳权、润保、润枝、越文、越武、越顺、越和、宗孟、宗季、宗孝、宗和、顺海、美举十四人,星罗棋布,匿影藏形,各于隘口埋伏。然后携同区爵兴等在于津头以俟之。
再说天来兄弟往茶村付得银三百南,呼渡而来。正欲登岸,乍见贵兴暗暗盼着,乃忖度道:“三百糖银,凶多吉少。”于是急叫君来,分缠身上,看景而行。谁想贵兴一见天来,哪里肯容?即厉声叫曰:“梁老表台,久不相逢,三生有幸。”向者握手剪敬南槟,未及涂灰。又问曰:“此项甜延岁月,何时可偿?”天来问他何数。宗孔接曰:“日前康熙四十八年,汝父置田,曾借宗客本银一千两,以充田价。如何佯作不知?”
天来大惊良久,徐徐答曰:“既有此项,何不说于分夥之时,而突讨于今日?”宗孔曰:“有数存据,岂容强辩哉。”向贵兴袖中取出借数一纸,掷与天来,令其自看。爵兴劝曰:“钱债细故,须念血表相关。偿回原本,利息可以原情。”君来答曰:“如此等数,当往大王庙里,鸣鼓清偿。”天来以目示之,君来会意欲走。不料左有柳毓、柳权,右有润保、润枝,前有越文、越武,后有越顺、越和,更有宗孟、宗季,宗孝、宗和、顺海、美举十余人,向君来拳脚相加,衣服尽行扯碎,飞花满地,随风而转。天来欲却,又被柳毓拳打扑地,掠去此财。是时街坊上适有一人,年可十八,生得两眼如珠,手持一对披刀,飞奔上前,大喝一声:“贵兴休走,何得在此无礼,恃势凌人!”言罢,即向贵兴头上砍去。未知此人是谁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四回
慈母潜身听媳话
强徒施掌博黄粘
且说此人,原系“利隆号”烟店,姓汤,名表,乃新会县人。素有侠气,惯抱不平。当日欲杀贵兴,以救天来,却被夥伴幸回,入店苦劝曰:“各家自扫门前雪,不管他人瓦上霜。”汤表只得掷刀而止。坊邻亦畏其权势,不敢援救。独有嘉应馆杨广进,剃头为业,因被其击碎面盆,怒骂贵兴几句。其兄从旁蹑足,广进惧祸,亦哑口无言。
再说天来兄弟受殴归家,泣诉其母,凌氏痛入骨髓。是晚安慰其子,各各归房就寝。
到三更时分,凌氏潜听于天来房外,意以为验声之大小,可见受伤之轻重。盖天来兄弟原属孝子,并皆痛忍其伤,寂然不作一语。但闻长媳刘氏云:“今日丈夫被辱冲衖,亡其资本,胡不诉诸县宰,追复斯财?”天来叹